顧津元差點沒站穩(wěn)。
所以……城樓下那些饑民……
根本就是秦王自導自演的一場戲!
而父親和母親,居然從頭到尾瞞著他???
……
輔國公府,月吟居。
“今晚咱們就在這誰,我在門口守著小姐,您有事就喊我?!彼藕蛲耆锍跸词锒自诘厣?->>,為小蕊初解開衣襟上的盤扣。
“霜娘在嗎?”這時,門外有人喊她。
小蕊初抬起眼,“是大舅母的聲音?!?
“小姐先睡,奴婢出去看看?!彼飭问峙踔F盆,順手帶上門,就見曲婉瑩裹著披風,行色匆匆走來。
她躬身行禮,“大少夫人?!?
“快起來?!鼻瘳摮績?nèi)看了眼,“小蕊初住得可還習慣?”
霜娘笑道,“小姐可高興了,一直嘰嘰喳喳說話,剛剛才睡下了。大少夫人有事要吩咐她?”
“哦,不?!鼻瘳撃笾C芙蓉的絹帕,輕輕按了按嘴角,“其實,我是來找你問幾句話的。”
“夫人請說。”
曲婉瑩猶豫片刻,低聲道,“方才門房來說,城樓下鬧得更厲害了。說是那些吃了炊餅的饑民,上吐下瀉,倒了好幾個……唉,也不知是吃壞了東西,還是那炊餅本身就不干凈?!?
“什么炊餅?”霜娘眉頭一皺。
“咦,都說阿染送了好幾百個炊餅到城樓下分給饑民,卻被驗出炊餅帶毒……”
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霜娘瞬間僵直的背影,她嘆了口氣,語調(diào)里滿是憂心,“現(xiàn)在外面的人都傳瘋了,說是……”
“唉,瞧我這話多的,都說那是星染故意讓人做的毒炊餅,想替大皇子解決了那幫染病的饑民,討好大皇子……”
“哐當”一聲,霜娘手上的鐵盆砸在地上。
溫熱的茶水洇濕了地面,也濺濕了她的布鞋。
她猛地抬起頭,臉色煞白,嘴唇哆嗦著,“這不可能!”
那炊餅……那炊餅是她的夫君和另外幾個家仆一起做的,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問題,二夫人更不可能讓他們故意下毒!
這滔天的臟水潑下來,可是要死人的!
曲婉瑩仿佛被這動靜嚇了一跳,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霜娘,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(guān)切,“霜娘,你的臉色怎么這樣難看?難道,你知道那炊餅是從何處得來的?”
她手掌溫熱,緊緊握住霜娘冰涼的手指,聲音壓得更低,“你也別太擔心,阿染是個有主意的,或許……或許能有法子轉(zhuǎn)圜?”
話落又是一嘆,“只是眼下這情形,眾口鑠金,積毀銷骨,她一個人在那兒,怕是跳進鎏金河也洗不清了……”
“若你知道那炊餅是從何而來,可得快些告訴我,我讓人跑跑腿,至少也能想個辦法,還阿染一個清白?!?
這幾句話,像淬了毒的針,精準地扎進霜娘最恐懼的地方。
是了。
定是有心人知道那炊餅鋪子的她夫君開的,想要利用他們夫妻暗害二夫人!
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斃,必須去說清楚才行!
這個念頭如同野火般燒遍了霜娘四肢百骸。
“大少夫人……”霜娘的聲音發(fā)顫,眼神有些慌亂,“我、我忽然想起……蕊初讓我給她縫個錢袋子,我去繡房取些絲線,我去去就回!”
她語無倫次,竟沒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連一個像樣的理由都編不圓全。
目光急切地落在緊閉的房門上,又像是被燙到一般飛快移開,最終哀求地看向曲婉瑩,“小姐睡著了,能否勞煩大少夫人幫我看顧片刻?”
曲婉瑩臉上適時地露出幾分為難,但很快便頷首答應(yīng)下來,“孩子要緊,你既有急事,便快去吧,蕊初交給我,你放心?!?
霜娘感激涕零,也顧不得禮數(shù),轉(zhuǎn)身就要往外沖。
就在此時,一個冷淡的聲音自廊下響起,“這么晚了,你要去哪?”
金氏扶著丫鬟的手,緩步走來。
她目光如電,先掃過魂不守舍的霜娘,又落在面帶憂色的曲婉瑩身上,最后定格在霜娘蒼白失措的臉上。
“慌慌張張,成何體統(tǒng)?你家主子讓你帶著孩子在此安住,你這般模樣,是要往哪里去?”
霜娘如同被釘在原地,嘴唇囁嚅著,“夫人……我、我去繡房……”
“繡房?”金氏冷哼一聲,顯然不信這套拙劣的說辭,“什么要緊的絲線,值得你這般丟魂失魄?蕊初還在這里,你竟要撇下她亂跑?”
“母親,”曲婉瑩適時開口,聲音溫婉,體貼入微的模樣。
“霜娘想必是真有急事。況且,蕊初有我看著,不妨事的?!?
霜娘猛地對金氏福了一禮,聲音決絕,“夫人恕罪!奴婢……奴婢真的非去不可!求夫人成全!”
說罷,竟是不等金氏再開口,提著裙子,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院子。
“你給我站住!”金氏盯著霜娘消失的方向,臉色徹底沉了下來。
她緩緩轉(zhuǎn)向一旁神色平靜的曲婉瑩,目光銳利得幾乎要剝開她的皮肉,“你,將毒炊餅的事告訴她了?”
庭院里霎時靜得可怕,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。
曲婉瑩垂下眼眸,“事關(guān)阿染的聲譽,霜娘從小看著阿染長大,兩人親如母女,自然不會愿意她為此背上污名。”
“你既知道兩人親如母女,為何還要這么做?”
曲婉瑩面對她毫不掩飾的質(zhì)問,臉上卻不見半分慌亂。
她甚至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先微微俯身,用帕子輕輕擦了擦被那水盆濺濕的裙角。
動作輕柔舒緩,一派從容,與此刻凝重的氣氛格格不入。
直起身時,方迎上金氏冰冷的目光,唇角竟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。
“母親息怒?!?
她的聲音依舊平穩(wěn),聽不出絲毫波瀾,“媳婦并沒說什么。只是覺得,眼下這情形,霜娘若不去,讓阿染獨自應(yīng)對那千夫所指的場面,只怕……這盆臟水,就要徹底潑在我們沈家頭上了?!?
她頓了頓,目光悠遠地望向高墻之外,仿佛能穿透阻礙,看到城樓下的混亂。
“只有讓阿染盡快脫了身,把這天大的干系從我們沈家門前引開,咱們闔府上下才能安穩(wěn)。”
“我這也是在幫她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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