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門關(guān),大將軍府。
    演武場上,勁風(fēng)呼嘯。
    穆紅纓手持一桿木槍,槍尖如龍,點、刺、崩、掃,每一招都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。
    她的對面,是一個比她還要高出半個頭的英武少年,正是她的親弟弟,穆定安。
    穆定安手持一把未開刃的鐵刀,舞得虎虎生風(fēng),刀光霍霍。
    卻始終被那桿看似輕盈的木槍壓得死死的,連穆紅纓的衣角都碰不到。
    “砰!”
    穆紅纓手腕一抖,槍桿精準(zhǔn)地抽在穆定安的手腕上。
    穆定安吃痛,悶哼一聲,手中的鐵刀脫手飛出,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砸在遠(yuǎn)處的兵器架上。
    “姐!你就不能輕點!”穆定安揉著發(fā)紅的手腕,齜牙咧嘴地抱怨。
    “戰(zhàn)場上,敵人會跟你客氣?”
    穆紅纓收槍而立,英姿颯爽,額角沁出的細(xì)汗在陽光下閃著光。
    她走到弟弟面前,拍了拍他厚實的肩膀。
    “不過不錯,力氣又大了不少,招式也比以前沉穩(wěn)了,看來這段時間很勤勉啊?!?
    “再練個年,差不多就是個合格的戰(zhàn)將了,也就不用我操心了?!?
    得到姐姐難得的夸獎,穆定安嘿嘿一笑,剛想說點什么。
    突然,一名斥候神色慌張地從府外沖了進(jìn)來,卷起細(xì)微煙塵。
    “大將軍!”
    斥候快步跑來,抱拳行禮,聲音里透著一股急切。
    “急報!”
    演武場上輕松的氣氛瞬間消失。
    穆紅纓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,哪里還有半分與家人玩笑的溫情。
    “說!”
    “大將軍!草原蠻子的盟主阿里不哥,正在集結(jié)各部落兵馬!”
    “短短數(shù)日,已聚集了十多萬兵馬!看樣子,是想趁著開春,再次南下!”
    十多萬兵馬!
    這幾個字,讓在場所有親兵的臉色都變了。
    穆紅纓的瞳孔,也猛地收縮。
    她快步走向議事廳,冰冷的聲音在演武場上回蕩。
    “傳我將令!”
    “召所有將領(lǐng),立刻到議事廳議事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議事廳內(nèi),氣氛壓抑。
    巨大的沙盤擺在正中,北境的關(guān)隘、山川、河流,都清晰地標(biāo)注在上面。
    十幾名身披甲胄的將領(lǐng)分列兩側(cè),一個個面色凝重,眼神里燃燒著怒火。
    “特么的!這婊子養(yǎng)的阿里不哥,真是屬狗的!”
    一名獨眼龍將領(lǐng)一拳砸在桌子上,震得茶杯嗡嗡作響。
    “去年靠著蕭關(guān)那個叫趙無括的草包開了個口子,讓他們搶掠了我大晏北地諸多地方,殺了我們多少百姓!這才過去多久,開春了,竟然又想來!”
    “他消息倒是靈通!”另一名絡(luò)腮胡將軍冷哼。
    “咱們大晏里頭藩王作亂,朝廷主力大軍都在南邊平叛,這事估計早就傳到他耳朵里了?!?
    “這頭惡狼,就是想趁我們內(nèi)亂,再來狠狠咬上一口,吃我們大晏百姓的血肉!”
    “這次,絕對不能再讓他們得逞!”
    “大將軍!若要出戰(zhàn),末將愿請命為先鋒!定要讓這群草原狼崽子知道我大晏人身上的肉不是那么好吃的!”
    眾將領(lǐng)群情激奮。
    穆紅纓站在沙盤前,目光如刀,在那片代表著蠻族王庭的區(qū)域上掃過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就在這時。
    一名親兵快步從外面走入,躬身稟報。
    “啟稟大將軍,京城來的天使,已經(jīng)快到府外了?!?
    京城天使?
    這個節(jié)骨眼上?
    議事廳內(nèi)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穆紅纓。
    穆紅纓眉頭微皺,心中有種不好的預(yù)感。
    她擺了擺手。
    “所有人,隨我接旨?!?
    將軍府,庭院。
    穆紅纓領(lǐng)著一眾將領(lǐng),剛剛站定。
    一名身披禁軍甲胄的將領(lǐng),便領(lǐng)著一隊風(fēng)塵仆仆的騎兵,大步流星地從府門外走了進(jìn)來。
    來人臉上滿是焦急和疲憊。
    看到穆紅纓,連寒暄都省了,直接展開手中的圣旨,用嘶啞的嗓音高聲宣讀。
    “奉天承運(yùn),皇帝詔曰!”
    穆紅纓心頭一沉,領(lǐng)著身后眾人,齊刷刷單膝跪地。
    “……著雁門關(guān)鎮(zhèn)北大將軍穆紅纓,即刻點齊兵馬,火速南下,馳援京師,共討國賊燕王趙明哲!”
    “此乃國之大事,萬死不辭!”
    “若有推諉、遷延不前者,以同叛逆論處!”
    “欽此!”
    穆紅纓接過那份滾燙的圣旨,心中已是一片冰涼。
    那禁軍將領(lǐng)將圣旨交到穆紅纓手中,抱了抱拳,便帶著人,火燒眉毛般地轉(zhuǎn)身離去,馬蹄聲很快消失在遠(yuǎn)方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議事廳。
    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鐵塊。
    所有的將領(lǐng)都死死地盯著沙盤,無人開口,只能聽到彼此粗重的呼吸聲。
    一邊,是北邊草原上,那支已經(jīng)集結(jié)完畢,隨時可能撲過來的十幾萬蠻族大軍。
    另一邊,是手中這份來自京城,措辭嚴(yán)厲,命令他們立刻南下誅賊的圣旨。
    一個兩難的絕境。
    所有人都知道,朝廷在這個時候下達(dá)這樣的旨意,說明京城的局勢,已經(jīng)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。
    可他們更清楚,北境防線的重要性以及穆紅纓這個北境邊關(guān)主將的重要性。
    雁門關(guān)是整個北境防線的核心。
    穆紅纓是整個北境邊防的總指揮。
    一旦穆紅纓離開,一旦邊關(guān)主力大軍被調(diào)走南下……
    那阿里不哥的十萬鐵騎,將會如入無人之境,長驅(qū)直入!
    到時候,整個北境都會糜爛,去年蕭關(guān)之禍造成的慘劇,將會以更加嚴(yán)重的后果,重新上演!
    可若是抗旨不遵……
    不僅是坐視京城被叛軍攻破,讓大晏陷入更大的動蕩。
    他們這些人,從上到下,都會被釘在叛逆的恥辱柱上!
    進(jìn),是北境糜爛,百姓遭殃。
    退,是抗旨不遵,京城危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時間,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流逝。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,都匯聚在那個手握圣旨,站在沙盤前一動不動的身影上。
    穆紅纓的臉上,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    但她那只沒有持著圣旨的手,卻早已緊緊握住了腰間佩劍的劍柄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    她的腦海中,無數(shù)個念頭在瘋狂碰撞。
    南下?還是北上?
    忠君?還是保民?
    朝廷……百姓……
    許久。
    也許只是一盞茶的功夫,但在眾人感覺中,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(jì)。
    穆紅纓緩緩松開了握住劍柄的手。
    她抬起頭,那雙鳳眸中,已經(jīng)再無半分猶豫,只剩下鋼鐵般的決斷。
    “本將,坐鎮(zhèn)雁門關(guān)。”
    她的聲音不大,卻如同驚雷,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。
    所有將領(lǐng)猛地抬起頭,看向她,眼神中充滿了震驚。
    大將軍……要抗旨?!
    穆紅纓的目光,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,最后落在一個身材魁梧,面容沉穩(wěn)的中年將領(lǐng)身上。
&-->>nbsp;   “張守仁?!?
    “末將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