擴音器被塞到嘴邊,冰涼的金屬外殼硌得王騰嘴唇生疼。
    他看著江龍臉上那和善到令人發(fā)毛的笑容,腦子里一片空白,之前準備好的所有煽動性論,此刻都卡在喉嚨里,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
    周圍一片死寂。
    幾千雙眼睛,還有天上那幾架無人機背后幾千萬雙眼睛,全都聚焦在他身上。
    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,站在舞臺中央,等待審判。
    “說啊。”江龍拍了拍他的臉,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撫寵物,“怎么不說了?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?繼續(xù)給趙大嬸‘主持公道’啊。”
    王騰的身體開始發(fā)抖,不是因為冷,而是因為恐懼。
    他張了張嘴,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    “你什么你?”江龍把擴音器又往前遞了遞,“大聲點,直播間的家人們聽不見?!?
    求生的本能讓王騰的大腦開始瘋狂運轉(zhuǎn),他必須說點什么,必須把局面扭轉(zhuǎn)回來!
    他猛地想起了在舊時代網(wǎng)絡(luò)上看到的一句“至理名”,那是無數(shù)“鍵盤俠”在辯論中無往不利的終極法寶。
    “拋開事實不談!”王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,“就算……就算她撒了點小謊,難道她失去丈夫的痛苦是假的嗎?難道她一個女人家,就不值得同情嗎?”
    他吼完這句,自己都覺得有了底氣。
    對!同情!道德綁架!
    他就不信,在幾千萬觀眾面前,這個人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,去欺負一個“值得同情”的弱女子。
    直播間的彈幕果然又一次被帶起了節(jié)奏。
    “這話好像也有點道理……”
    “對啊,拋開事實不談,人家畢竟是受害者家屬嘛?!?
    “樓上的圣母滾粗!事實都不談了,你談你媽呢?”
    “樂,經(jīng)典‘拋開事實不談’,這哥們兒是懂網(wǎng)絡(luò)的。”
    江龍聽到這句話,先是一愣,隨即樂了。
    他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,肩膀都開始抖動。
    他收回擴音器,對著鏡頭,一臉困惑地問。
    “拋開事實不談?”
    “那談什么?”
    “談空氣嗎?”
    他這話一出,直播間里“哈哈哈哈”的彈幕瞬間刷屏。
    王騰的臉一下子漲成了醬紫色。
    “我不是那個意思!我的意思是,我們應(yīng)該更關(guān)注人本身的情感!”他還在嘴硬,試圖挽回局面。
    “行啊,談情感?!苯堻c點頭,表情變得嚴肅起來,“我也覺得情感很重要?!?
    他掏出自己的個人終端,對著空氣喊了一聲。
    “莉莉,聽得見嗎?”
    “在呢,姐夫,需要我做什么?”王莉莉清脆的聲音通過終端的揚聲器傳了出來。
    “活兒來了?!苯埖恼Z氣輕松得像是在點外賣,“把趙大強這些年的‘功績’,給咱們?nèi)┏?、乃至全球的家人們,都好好展示一下。要圖文并茂,有數(shù)據(jù),有真相的那種?!?
    “收到?!旌印瘮?shù)據(jù)可視化模塊啟動,三秒后投放至cbd所有公共屏幕?!?
    王莉莉的回應(yīng)干脆利落。
    王騰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籠罩了他。
    三秒后。
    嗡——
    整個玄庭cbd,所有摩天大樓的巨型全息廣告牌,所有街邊的公共信息屏,在這一瞬間,畫面全部切換。
    原本播放著“鎮(zhèn)岳機甲50”廣告和“蜜雪冰城”新品推薦的屏幕,此刻底色變得一片肅殺的黑。
    一行血紅色的標題,緩緩浮現(xiàn)。
    玄庭前建設(shè)部副部長·趙大強——罪證清單
    緊接著,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文字,配上冰冷的數(shù)字和模糊卻真實的證物照片,如同瀑布般向下滾動。
    罪狀一:截留a級基因修復(fù)藥劑3152支。用途:大部分高價倒賣至黑市,小部分用于個人及家屬日常保養(yǎng)。后果:導(dǎo)致‘東區(qū)地下避難所’三次變異獸潮后傷員大面積感染,直接死亡人數(shù)47人,間接死亡213人。
    屏幕上,出現(xiàn)了幾張避難所內(nèi)部尸橫遍野的照片,雖然打了馬賽克,但那股絕望的氣息仿佛要穿透屏幕。
    罪狀二:倒賣軍用高能量壓縮口糧50噸。用途:與物-->>資供應(yīng)商王大富(王騰之父)勾結(jié),換取舊時代黃金及奢侈品。后果:導(dǎo)致‘海淀區(qū)17號幸存者營地’斷糧七十二小時,發(fā)生易子而食慘劇,最終營地失控,全員120人,無一生還。
    一張空空如也的倉庫照片,和一張沾著暗紅色血跡的兒童布鞋照片并排出現(xiàn)。
    罪狀三:私吞‘鎮(zhèn)岳’機甲軍用級靈能電池200塊。用途:走私出城,賣給敵對勢力‘新世界聯(lián)盟’,換取無法追蹤的黑市加密貨幣。
    罪狀四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