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這急切的樣子,不像是在嫁兒子,倒像是在推銷什么滯銷產(chǎn)品。
他是真心的。
經(jīng)歷了麥田一事,他對這個二兒子是越看越順眼,也越發(fā)覺得虧欠。
老二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,還得拉扯一幫孩子,太不容易了。
他想給老二找個最強的靠山,讓他以后哪怕不爭那個位子,也能當個富貴閑王,沒人敢欺負。
可這話聽在太子和皇后耳朵里,那就是催命符。
皇后放下了茶盞,笑著開口道:“陛下,這婚姻大事,還是得講究個兩情相悅。”
“二皇子這些年自由慣了,要是硬塞個人進去,怕是反而不美。我看那王侍郎的侄女就不錯,小門小戶的,性子軟和,能伺候人……”
王侍郎?那就是太子的一條狗!
要是娶了他侄女,那二皇子府以后晚上說句夢話都能被太子知道。
周承璟低著頭,看著那些畫卷上巧笑倩兮的美人,只覺得像是在看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。
他沒有去看畫像,反而退后了一步。
原本臉上那種嬉皮笑臉的紈绔勁兒,突然就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少見的疲憊,甚至……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。
“父皇?!?
周承璟的聲音有些低沉,在這安靜的御書房里顯得格外突兀,“您……還記得三年前,那個差點成了兒臣側(cè)妃的王氏嗎?”
這個名字一出來,御書房里的空氣仿佛都冷了幾分。
周恒愣了一下,原本興奮的表情僵在臉上,似乎在回憶。
“王氏?就是那個……尚書省左丞家的庶女?朕記得當時你挺喜歡她的,后來怎么……”
“是啊,滿京城都夸她賢良淑德,連母后都說她是最適合照顧孩子的人選?!敝艹协Z抬起頭,目光幽幽地看向皇后。
皇后的手一抖,茶水差點濺出來。
她當然記得。
那個女人是她精挑細選安排過去的,就是為了監(jiān)視周承璟,順便……處理掉周弘簡。
“兒臣當時也信了。”
周承璟自嘲地笑了笑,那笑容里滿是苦澀,“她對弘簡好啊,噓寒問暖,親手做羹湯。兒臣以為,終于給孩子找了個娘?!?
“可結(jié)果呢?”
周承璟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一瞬,又猛地壓低,像是怕驚擾了什么,“那年冬至,天多冷啊。弘簡喜歡去后花園的池塘邊看魚。賢良的王氏,讓人在池塘邊的石頭上抹了油?!?
“那時候弘簡本就剛受刺激不久,路都走不穩(wěn)。”
周承璟指著一直安靜坐在角落里的周弘簡,手指都在微微顫抖,“要不是兒臣那天心血來潮早回去了半個時辰,正好看見弘簡在池塘邊打滑,這孩子……早就沒了!”
“事后兒臣去查,那王氏跪在地上哭,說是下人擦洗的時候不小心弄的。呵,不小心?誰家大冬天的往結(jié)冰的石頭上擦油?”
“從那以后,兒臣就把她趕出去了?!?
周承璟轉(zhuǎn)過身,看著御案上那一堆畫卷,眼神里滿是抗拒。
“父皇,在您眼里,她們是大家閨秀,是將門虎女,是賢妻良母。”
“可在兒臣眼里,這京城的規(guī)矩教出來的女子,連笑起來的弧度都一模一樣??粗饲f,心里……指不定藏著什么呢?!?
“兒臣看著她們……心里發(fā)毛啊。”
“兒臣這輩子沒什么大出息,就想守著這幾個孩子過日子。兒臣怕啊……怕娶回去的不是媳婦,是又一個想要我兒女性命的‘賢妻’!”
“這京城的女子,心太深了?!?
這一番話,說的那是聲淚俱下,聞?wù)邆模犝吡鳒I。
周恒徹底沉默了。
他看著兒子,知道他這不是推脫,這是一個當父親的驚弓之鳥的心態(tài)。
曾經(jīng)差點失去兒子的恐懼,讓他對京城的-->>貴女產(chǎn)生了心理陰影。
周恒心里那點想給兒子找靠山的心思,瞬間就被愧疚給淹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