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開口,聲音里帶著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玩味與笑意。
沈青凰整理書卷的動作一頓,隨即轉(zhuǎn)過身來。
她走到他面前,很自然地俯下身,為他整理著有些歪斜的衣領(lǐng),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。
一股清雅的藥香,混合著她身上獨有的冷香,絲絲縷縷地鉆入裴晏清的鼻息。
他的心跳,漏了一拍。
只聽她理直氣壯地開口,聲音清晰而悅耳:
“夫君的榮光,為何不用?”
她抬起眼,眸光在燭火下亮得驚人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“這三千兩白銀,本就是從府中開源節(jié)流省下的,取之于國公府,用之于國公府的袍澤,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!?
“再者,”她為他撫平衣領(lǐng)上最后一絲褶皺,指尖無意間劃過他的頸側(cè),帶來一陣微不可察的戰(zhàn)栗。
“讓世人知道,你雖在病中,心卻依然與那些為你浴血奮戰(zhàn)的袍澤同在。這不僅是為你我正名,更是在為你鞏固人心?!?
裴晏清望著她,眼神明明滅滅!
她是知道什么了嗎?
為什么這么說?
如果她已經(jīng)知道他的秘密,那這個女人,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!
他喉結(jié)微動,原本想說些什么的,可看著她那雙坦然而認(rèn)真的眼睛,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間。
最終,他只得無奈又寵溺地輕嘆一聲,抬手,握住了她停留在自己衣領(lǐng)上的手。
她的手微涼,卻細(xì)膩柔軟。
他低聲道,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與溫柔:
“你總是有理?!?
沈青凰聞,只是微微揚了揚唇角,并未接話。
她收回手,繼續(xù)若無其事地為他整理散落在書案上的信箋。
這樁由沈玉姝挑起的風(fēng)波,就這樣被她輕描淡寫地化解了。
捐贈忠勇營一事,不僅將苛待病夫的污名洗刷得干干凈凈,更讓裴晏清在軍中故舊面前刷足了存在感,贏得了無數(shù)贊譽。
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這上京城,最不缺的便是人情來往,明槍暗箭。
這一日午后,秋光正好。
庭院里的金桂開得正盛,甜膩的香氣絲絲縷縷地鉆入鼻息。
沈青凰在院中的石桌旁,手邊放著幾本厚厚的賬冊,正垂眸撥弄著手里的算盤。
不遠(yuǎn)處,裴晏清坐于輪椅之上,身前的小泥爐上正“咕嘟咕嘟”地煮著一壺新茶。
水汽氤氳,模糊了他清雋的眉眼,卻讓他周身那股疏離的冷意消融了不少。
他并未看書,而是支著下頜看著那個專注算賬的女子身上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近來愈發(fā)喜歡看她這副模樣。
冷靜、專注,仿佛世間萬物都不能擾她分毫,那雙清澈的眼眸里,永遠(yuǎn)藏著一整個條理分明的世界。
從她手中流過的每一筆賬目,都精準(zhǔn)無誤。
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計劃,都滴水不漏。
她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,而整個國公府,乃至這京城的局勢,都是她的棋盤。
這般歲月靜好的畫面,竟讓人產(chǎn)生一種舉案齊眉、相守一生的錯覺。
“啪嗒?!?
沈青凰落下最后一顆算珠,合上了賬本,端起手邊的清茶抿了一口。
在她目光看過來的一瞬間,裴宴清又裝作低頭煮茶!
但沈青凰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前段時間來府里的那個粉衣少女。
嬌憨蠻橫,眼神里卻帶著毫不掩飾的癡迷與敵意。
“世子,上次那位身著粉色衣裙,瞧著不過十四五歲的姑娘,是何人?”
裴晏清煮茶的動作微微一頓。
他抬起眼,眸光里閃過一絲詫異,隨即又染上幾分難以喻的玩味。
她終于還是問了。
他還以為,以她這般清冷的性子,是全然不會在意這些的。
原來,她也并非是那不沾凡塵的仙子,終究還是個會為夫君身邊出現(xiàn)的異性而感到好奇的尋常女子。
這個認(rèn)知,竟讓裴晏清的心情莫名地好了幾分。
他將煮好的茶水倒入青瓷茶杯中,茶香四溢。
然后抬手遞給她一杯!
他慢條斯理地開口,語氣里帶著幾分刻意的輕描淡寫:“你說的是宋吱吱?她是我舅舅家的小女兒,自小被寵壞了,性子驕縱了些,你不必將她放在心上?!?
他的解釋,帶著安撫的意味。
只見她點了點頭,并沒有繼續(xù)追問。
仿佛只是在確認(rèn)一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信息。
“原來是表妹。”她緩緩道,然后抬起眼,認(rèn)真地看向他。
反而主動的解釋。
“我問這個,并非是要探聽夫君的風(fēng)流韻事?!?
裴晏清端著茶杯的手,僵在了半空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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