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姜翻身下馬,步履沉穩(wěn),徑直走入校場,隨意一指。
“你,出列!”
被點到的,是一個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郡丁。
“是!”
這郡丁身子一顫,顯然是緊張到了極點,但還是猛地一跺腳,跨步出列。
動作標準,沒有絲毫拖泥帶水。
張姜盯著他,連珠炮般地發(fā)問:
“盾陣遇騎兵沖鋒,如何變陣?”
“長槍兵配合刀盾手,三三制突擊陣型,口令為何?”
“夜間遇襲,斥候失聯,當如何應對?”
一連串的問題,又急又快,全是戰(zhàn)場上最刁鉆、最致命的狀況。
別說是郡丁,就是軍府里的老兵,猝不及防之下,也未必能答得上來。
果然,那年輕郡丁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。
但很快。
年輕郡丁深吸一口氣,竟是挺直了胸膛,朗聲作答:
“回將軍!盾陣遇騎兵,前排下蹲,盾立于地,后排長槍前指,結刺猬陣,以拒馬勢!”
“三三制突擊,口令‘狼群’,一盾兩刀,交替掩護,撕咬前進!”
“夜間遇襲,斥候失聯,當以三短一長號角為警,各部不得冒進,固守待援,同時派出三組以上新斥候,探明敵情!”
回答得清晰、準確,邏輯分明!
口中所述的內容,赫然便是大周邊軍的《操練手冊》里的答案,一字不差。
張姜的眼神,微微一動。
目光再次掃向隊列。
這一次,張姜指向了一名佩戴著隊率臂章的壯漢。
“你,與我過招?!?
那名隊率一愣,隨即眼中燃起一股悍勇之氣。
“是!”
隊率大步走出,在場中拉開了架勢。
沒有花哨的起手式,只是一個簡單的格斗樁,雙臂護住要害,重心下沉,穩(wěn)如泰山。
張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。
這架勢,沉穩(wěn)扎實,攻守兼?zhèn)洌^不是尋??ざ∧苡械摹?
“來!”
張姜只吐出一個字。
那隊率爆喝一聲,猛地踏地前沖,一記直拳,勢大力沉,直取張姜面門!
張姜不閃不避。
只在拳風及體的瞬間,身形微側,右手如閃電般探出,扣住對方手腕,順勢一拉一帶!
張姜魁梧的身體,蘊含的力量極大。
砰!
只一招,隊率便失去重心,踉蹌前撲。
但他反應極快,借勢一個翻滾,卸去力道,反身又是一記掃堂腿!
張姜身形一躍,輕松避過。
隨即,落地如釘,一腳踹出!
“砰!”
第三招!
一聲悶響,那名隊率直接被踹得倒飛出去,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,捂著胸口,半天爬不起來。
三招落敗。
但張姜的臉上,卻沒有絲毫得色。
看著那名隊率掙扎著想要爬起,眼中那股不服輸的勁頭,張姜的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驚訝。
“是誰教的你們!”
張姜的聲音,陡然拔高,如同驚雷,響徹整個校場!
寂靜。
死一般的寂靜。
下一刻。
“是陳郡尉!”
“是陳郡尉!”
“是陳郡尉!”
數百名郡丁,仿佛是積蓄已久的情緒,在這一刻轟然爆發(fā)!
他們挺起胸膛,扯著嗓子,用盡全身力氣,齊聲怒吼!
那聲音,排山倒海,震徹云霄!
那語氣中,充滿了發(fā)自肺腑的崇敬、信服,與狂熱!
話音剛落。
“末將陳遠,恭迎張都統(tǒng)歸來。”
一道含笑的聲音,從不遠處傳來。
眾人回頭望去。
只見陳遠正不疾不徐地走來,在他身后,是氣喘吁吁,滿頭大汗的郡守程懷恩。
陳遠走到場中,對著張姜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。
“些許微末成果,不知是否入了將軍法眼?”
程懷恩此刻才剛剛喘勻了氣。
看著眼前這肅殺的軍陣,看著那一個個如同餓狼般的郡丁,再看看一臉審視的張姜。
程懷恩徹底懵了。
發(fā)生了什么?
我不是來準備挨罵的嗎?
這……這是我的齊郡郡???
張姜銳利的目光,在陳遠那張俊朗帶笑的臉上,停留了許久。
“花架子,看著不錯。”
張姜指著身后那些士氣高昂的郡丁,又指了指自己帶來的親衛(wèi)。
“光說不練假把式。
“你我各出百人,在這校場上,真刀真槍比試一場。
“你,可敢?”
陳遠不過一區(qū)區(qū)郡尉,如何能拒絕一州都統(tǒng)的“提議”?
程懷恩眉頭便微皺起來。
比試?
跟張都統(tǒng)的親衛(wèi)比試?
那可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百戰(zhàn)老兵?。?
這不是欺負人嗎!
但程懷恩沒有拒絕的理由。
齊州府分為和官府和軍府,而在這邊境處,軍府地位明顯是大于官府的。
所以這是命令。
不是商議。
不能拒絕,也無法拒絕。
程懷恩只能擔憂地看向陳遠。
“末將,遵命?!?
但見陳遠臉上笑容,絲毫不減。
……
新任郡尉,將與不敗女將的親衛(wèi),在西郊校場進行“實戰(zhàn)對抗”!
這個消息,仿佛長了翅膀。
一夜之間,傳遍了整個齊郡。
上至官府同僚,下至販夫走卒,無不議論紛紛,翹首以待。
……
夜。
郡丁營房,燈火通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