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到誰了?”
“陳立……是陳立!是我們的男人!”
馮四娘語無倫次,“他穿著那件紅皮裘!我送給他的那件!”
柳青妍聽得心頭一震,但很快便冷靜下來,扶著激動不已的馮四娘,柔聲勸道:
“四娘,你定是看錯了。
“那人離得那么遠,你怎能看得真切?
“再說,世上相似的皮裘何其多,怎能憑一件衣物就斷定……”
“不會錯的。”馮四娘激動地打斷,“那件皮裘是我從西域商人手里重金買來的,樣式和顏色天下少有,我不會認錯的,我不會認錯的……”
柳青妍沉默了。
她知道馮四娘對那件皮裘的珍視,也知道她對“陳立”的思念有多深。
但恐怕這是思念成疾,看花了眼。
畢竟,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。
死而復生?
這怎么可能。
“四娘,你冷靜點?!?
柳青妍強迫自己鎮(zhèn)定下來,“人死不能復生。
“或許……或許只是那件皮裘被人撿到了,幾經(jīng)輾轉,落到了這位陳郡尉手里。
“世間巧合甚多,不能僅憑一件衣服就……”
“巧合?”
馮四娘猛地抬起頭,死死地盯著她,
“一個叫陳遠,一個叫陳立!
“一個會作‘白玉初成泥不染’,一個會念‘大漠孤煙直’!
“眼下,連我親手送出的紅色皮裘都穿在了他身上!
“青妍,你告訴我,天底下哪來這么多巧合?!”
她的聲音越來越大,最后近乎嘶吼,帶著無盡的悲憤與迷茫。
柳青妍被她問得啞口無。
是啊,一個巧合是巧合,三個呢?
這事情,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。
馮四娘抱著頭,痛苦地低吼:
“他到底是人是鬼?如果他還活著,為什么不來找我們?就因為我們是匪?!不愿與我們?yōu)槲??!?
“不行!”
她猛地站起身,眼中迸發(fā)出一股決絕的光,“我必須親自去齊郡看看!我要親眼看看這個新任郡尉到底是誰!我要找回我的男人,找回我的小書生!”
“你瘋了!”
柳青妍一把拉住她,厲聲喝道:“四娘,你忘了?咱們才不就前襲擊郡尉,官兵里不知多少人記住了你的樣貌!你現(xiàn)在去齊郡,無異于自投羅網(wǎng)!”
“送死我也要去……”馮四娘甩開她的手。
柳青妍見她還要爭辯,一把按住她的肩膀,正色道:
“要去,也該是我去。我一直坐鎮(zhèn)后方,從未在戰(zhàn)場露面,齊郡府里,沒人認得我。我潛入進去,比你安全得多?!?
馮四娘看著柳青妍,胸口劇烈地起伏著。
理智告訴她,柳青妍說的是對的。
可是,那份想要親眼確認的沖動,像火一樣灼燒著她的內心。
兩人就這么對峙著,空氣仿佛都凝固了。
許久,馮四娘眼中的瘋狂與偏執(zhí),才一點點褪去,化作深深的疲憊。
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緩緩地點了點頭。
“……好?!?
一個字,說得無比艱難。
“你……萬事小心?!?
馮四娘看著柳青妍,鄭重地囑咐道,“只是去打探消息,確認他的身份,千萬不要暴露,更不要沖動行事。”
柳青妍見她終于聽勸,松了口氣:“你放心?!?
“帶上阿春和阿夏。”馮四娘又道,“她們兩個身手好,能護你周全?!?
柳青妍點頭應下。
當晚,換上一身尋常布衣的柳青妍,便帶著兩名同樣改換了裝束的女匪。
借著夜色,悄然離開了營地,朝著齊州府的方向而去。
……
第二日上午。
遠方,齊州府高大的城墻輪廓已經(jīng)清晰可見。
城門口,靠著墻根曬太陽的守城郡丁,漫不經(jīng)心地盤查著來往行人。
齊州府城外數(shù)里的官道旁。
陳遠勒住馬韁,高高舉起了右手。
他身后,一百名風塵仆仆的兵丁令行禁止,瞬間停下了腳步。
“全軍停止前進!”
百人隊伍,令行禁止,瞬間停下了腳步。
“卸下裝備,原地休整!
“飲水進食,恢復體力!”
“整理軍容,擦拭兵甲,喂馬!”
長途跋涉的兵卒們立即迅速而有序地解下甲胄,從行囊中取出水囊和干糧。
一部分人開始埋鍋造飯,另一部分人則拿出布巾,一絲不茍地擦拭著自己的兵器和盔甲。
還有專人開始為戰(zhàn)馬梳理毛發(fā),喂食草料。
整個過程安靜而高效,沒有一絲喧嘩與混亂。
一個時辰后。
當陳遠再次下令時,整支隊伍的精氣神,已煥然一新。
甲胄锃亮,兵鋒森然。
長途跋涉的疲態(tài)一掃而空,取而代之的,是滿身的肅殺之氣。
陳遠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他要讓齊州府所有人都看看,他陳遠帶來的,是一支怎樣的兵!
隨即,他再次下令。
“重整隊列!”
“開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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