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該死的潑才!一個臭瘸子,神氣什么!
“真以為當了個破伍長就能上天了?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!”
王掌柜站在原地,怒火沖天,越想越氣。
感覺自己今天把一輩子的臉都丟光了。
這口氣,他咽不下去!
他轉(zhuǎn)身快步往織坊后面走去。
與前院的嘈雜不同,后院清幽雅致。
一座小巧的二層繡樓靜靜地立在院子中央,幾株翠竹在墻角搖曳,空氣中都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。
這里是李家布坊真正主事人的居所。
王掌柜在樓下站定,收斂了滿身的戾氣,換上一副恭敬中帶著委屈的表情,對著樓上輕聲喊道:“大娘子,小的有事稟報?!?
樓上沉默片刻,傳來一道略帶慵懶的女聲:“何事?”
“大娘子,方才……”
王掌柜添油加醋地將剛才發(fā)生的事說了一遍,著重描述了陳遠如何“戲?!彼詈笥质侨绾握讨硕鄤荼?,強買了十筐碎布。
“哦?東溪村新來的兵戶伍長?”
樓上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興趣:“他要那些下腳料做什么?”
“誰知道呢!我看他就是存心來找茬的!”
王掌柜憤憤不平。
“找茬?”
樓上的女人輕笑一聲,聲音里帶著幾分洞悉世事的通透:
“王掌柜,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五年了,怎么這點長進都沒有?
“忘了陶朱公的《商訓(xùn)》了?
“欲從商,先為人。
“待人接物、規(guī)矩方圓、誠信為本。
“你既應(yīng)了人家十文一筐,那便是板上釘釘?shù)馁I賣,事后又這般姿態(tài),是想敗壞我李家布坊的名聲嗎?”
王掌柜身子一顫,被訓(xùn)得低下頭,心里卻更加委屈了:
“小的不敢,是……是小的錯了。
“可……可那家伙最后連那十個裝布頭的竹筐都一并搬走了,他沒給錢?。 ?
樓上瞬間沒了聲音。
王掌柜等了半晌,正覺得奇怪,就聽見樓上傳來“啪”的一聲,像是茶杯被重重頓在桌上。
那女聲再次響起時,已沒了先前的慵懶,多了幾分冰冷和惱意。
“什么?沒給錢,就把筐給拿走了?
“竟還有人敢占我李執(zhí)的便宜?
“一個剛上任的村伍長,好大的膽子!
“哼,要不是最近事多,我非得親自去東溪村,會會這位陳伍長不可!”
王掌柜一聽這話,心里頓時舒坦了。
看吧,大娘子嘴上說得好聽,一聽自家吃了虧,不也一樣生氣?
而提到東溪村。
樓上的李大娘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,聲音中怒意稍稍收斂,轉(zhuǎn)而吩咐道:
“對了,說起東溪村,有件事你去辦一下。”
“大娘子請吩咐?!?
“算算日子,離下月還有七天,東溪村葉家的那三姐妹也該到了,你去把紡樓底下西邊那間空屋子收拾出來,再搬三臺織機進去?!?
王掌柜一愣,滿臉不解。
坊樓底下的屋子,冬暖夏涼,是大娘子平日里存放珍貴布料的地方。
讓幾個村婦住進去織布?
這待遇,也太好了點吧?
畢竟尋??椗荚谇霸捍笈锢铮L(fēng)吹雨淋是常事。
怎么這葉家三姐妹就有這般優(yōu)待?
王掌柜忍不住好奇,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大娘子,這……為何要對她們?nèi)绱颂厥??讓她們?nèi)デ霸旱目椃?,不是一樣嗎??
“不該問的,別問?!?
樓上傳來冷冰冰的一句話,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。
王掌柜嚇得渾身一凜,冷汗瞬間就下來了,連忙躬身道:“是,是,小的多嘴了!小的這就去辦!”
說完。
他再不敢多停留片刻,行了一禮,退出了后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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