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內(nèi),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,齊刷刷地射向了角落里的張姜。
那目光中,有試探,有好奇,有幸災樂禍,更多的是等著看好戲的。
羅季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再次逼問:“張統(tǒng)領,為國分憂,為君解難,此乃我輩將領天職?!?
“你莫非,要推辭?”
這頂大帽子扣下來,分量十足。
張姜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無形壓力,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壓垮。
但她是誰?
她是齊州府軍府統(tǒng)領,張姜!
是五皇女一手提拔起來的悍將!
讓她就這么低頭?
不可能!
“砰!”
張姜重重地將手中的青銅酒杯砸在案幾上,酒水四濺。
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鐵塔,霍然起身直視著主位上的羅季涯。
張姜那粗獷而強硬的聲音,響徹整個大殿。
“羅將軍的好意,我齊州心領了。
“但區(qū)區(qū)匪患,乃是我齊州府的內(nèi)務,還不敢勞煩羅將軍大動干戈,跨州行權。”
此話一出,滿座嘩然。
而張姜這話。
卻也在羅季涯的預料當中。
羅季涯一點動怒的樣態(tài)也沒有。
他笑了。
那笑聲起初很低,而后越來越大,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霸道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
羅季涯也站起身來,聲音如洪鐘般傳遍整個屋子。
“齊州府?張統(tǒng)領,你怕不是喝多了?
“你那號稱一萬五的兵馬,除了你手下那三千親兵還能看看。
“其余的,不過是些連刀都握不穩(wěn)的土雞瓦狗!
“就憑他們,如何剿匪?如何擔責?!”
說罷。
羅季涯根本不給張姜任何反駁的機會,轉(zhuǎn)身面向所有統(tǒng)領,聲色俱厲:
“王大人乃朝廷命官,是圣上欽點的巡察使!
“眼下王大人在北境出事,就是我等所有北境將領的恥辱!
“本將今日,便要替天行道,為朝廷分憂!
“誰敢阻攔,便是心懷叵測,與匪寇同謀,與朝廷為敵!”
話語霸道,殺氣騰騰!
話音剛落。
冀州府統(tǒng)領中,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,立刻第一個站了出來:
“羅將軍說得對!我等身為朝廷命官,豈能坐視匪寇猖獗!末將愿隨將軍南下!”
“末將也愿隨行!”
“算我一個!”
其他軍府統(tǒng)領見狀,哪里還敢有半分猶豫。
羅季涯心意已決,這分明是要拿齊州府開刀,殺雞儆猴!
此時不站隊,更待何時?
眼見這一幕。
張姜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,鐵青一片,死死地攥著拳頭,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。
可是。
張姜心中也清楚,羅季涯說的是事實。
齊州府的軍備早已糜爛,除了她帶來的三千精銳,其他的軍戶兵卒,確實不堪一擊。
若是硬碰硬,她這三千人,根本無法與羅季涯聯(lián)合數(shù)個州府的兵力抗衡。
……
宴席,不歡而散。
張姜一不發(fā),帶著滿腔的怒火,大步流星地返回了自己在鎮(zhèn)北城外的營帳。
“滾!都給老娘滾出去!”
她一腳踹翻了案幾,對著帳內(nèi)侍候的幾名俊俏男寵發(fā)出一聲怒吼。
男寵們嚇得魂不附體,連滾爬地跑了出去。
空蕩蕩的營帳內(nèi),只剩下張姜粗重的喘息聲。
心中的憋屈與憤怒,幾乎要沖破的胸膛。
許久之后。
張姜才終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憤怒,解決不了任何問題。
張姜走到桌案前,迅速鋪開紙筆,寫下兩封密信。
第一封,她用了最高級別的加密方式,雖是一個個字,但放在一起狗屁不通,亂碼一堆,需有特定密帖才能解開。
羅季涯的野心,北方各州府的態(tài)度,以及自己眼下的困境。
最后,她請求五皇女定奪,是戰(zhàn),是和。
“來人!八百里加急,送往臨安城!親呈殿下!”
一名心腹親兵接過蠟封的信筒,不敢有絲毫耽擱,立刻沖出營帳。
緊接著,張姜又寫了第二封信。
這封信的內(nèi)容,則簡單直接得多。
“程郡守親啟:羅季涯已率大軍南下,名為剿匪,實為吞并。
“齊州危在旦夕,速做準備,萬勿輕信!”
寫完,張姜將信交給另一名心腹,速速給程懷恩送去。
張姜并不知道。
其實,她此刻根本無需太過憂慮。
因為紅巾匪已經(jīng)被陳遠給“剿滅”了。
……
夜色如墨。
陳遠騎著他那頭神俊非凡的大黃牛,一路向北,疾馳如風。
這頭大黃牛,自打跟著陳遠,就沒吃過一根凡草,喝的都是隨身小菜園里的靈水。
日積月累下來,它的體格、耐力、速度,早已遠非凡馬可比。
尋常馬匹跑上百里便需歇息。
可它,馱著陳遠,在崎嶇的山林小道上奔行了一天一夜,卻依舊精神抖擻,四蹄生風。
這腳力,比之千里馬,超之又超。
官道可走,羊腸小道也可走。
也正因如此。
陳遠雖是隔了大半日才出發(fā)。
卻硬是比王柬,提前了將近半日,抵達了滄州。
先到之后。
陳遠沒有停下等待。
先將大黃牛收入小菜園中,隨后便根據(jù)自己從郡府輿圖上記下的信息,一頭扎進了附近的山林之中。
陳遠的目標很明確。
在王柬抵達之前,找到這里最大的一個山賊窩點。
然后,取而代之。
憑借遠超常人的感知力,陳遠很快便在一處極為隱蔽的山谷中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條被人踩踏出來的小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