漁船在夜色中航行了將近兩個時辰。
天色快亮時,才到了海盜所在的島嶼。
那是一座面積不小的海島,島上地勢起伏,林木茂密,隱約可見幾點燈火。
船只在島背風面一處天然的小灣里靠岸。
這里有個簡陋的木制棧橋。
眾人剛踏上棧橋,四周便突然亮起十數支火把。
二十多個手持刀槍棍棒、神情警惕的海盜圍了上來,將薛武三人連同阿豹等人一起圍在中間。
一個頭目模樣的獨眼漢子走上前,打量薛武三人。
沉聲道:“阿豹,這三個是什么人?
幫主吩咐過,最近風聲緊,不要再帶人上島,防止官府奸細混進來!”
阿豹正要解釋,薛武卻上前一步。
到了島上,目的已經達到。
再偽裝下去也沒有意義,他朗聲道:“這位好漢,不必為難阿豹兄弟。
在下薛武,乃錦衣衛(wèi)北鎮(zhèn)撫司總旗!
我等此番上島,并非奸細,而是奉靖安伯李鈺李大人之命,特來與貴幫主商議要事!”
“錦衣衛(wèi)?!”
“官府的人?!”
周圍的海盜瞬間嘩然,火把一陣晃動。
眾人臉上露出驚愕之色。
而帶他們上島的海盜們則是一臉憤怒和被欺騙的羞惱。
嗆啷啷一陣亂響,不少人直接拔出了刀,惡狠狠地盯著薛武三人。
阿豹也傻了眼,臉色漲紅,指著薛武,“你……你竟然是錦衣衛(wèi)?!你騙我?!”
氣氛瞬間劍拔弩張!
趙望年見狀,急忙沖到中間,大聲喊道:“各位好漢!
各位好漢且慢動手!
聽老朽一!
薛總旗雖是錦衣衛(wèi),但絕非來剿匪的!
靖安伯李大人知道各位都是被官府豪紳逼得走投無路的好漢。
特派我等前來招安,給大家一條光明正大的活路??!”
“招安?”
獨眼頭目冷笑,“官府的話能信?招安?招去當替死鬼嗎?”
薛武從懷中取出一個油布包打開。
里面是厚厚一疊銀票,以及文書。
他高聲道:“此乃靖安伯親筆書信。
伯爺深知福建官府黑暗,豪強橫行,爾等落草實屬無奈!
只要愿意接受招安,過往一概不究!
可編入‘靖海團練’,吃皇糧,拿官餉,堂堂正正做人!
伯爺更命我等帶來五萬兩銀票,以表誠意!”
說著,他晃了晃手中一疊銀票。
“五……五萬兩?!”
聽到這個數字,圍著的海盜們眼睛瞬間直了,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。
他們打生打死,一條船出去,運氣好也不過劫掠幾千兩貨物。
還要被幫主和頭目拿走大半,普通嘍啰分到的有限。
五萬兩銀票!
這簡直是天文數字!
足以讓島上每個兄弟都過上好一陣子舒坦日子!
原本的憤怒和敵意,瞬間被貪婪和動搖所取代。
就在這時,一直沉默的張御景上前一步,開口道:
“各位好漢,老朽是個大夫,只懂治病救人。
上島時,聽聞不少兄弟有傷病在身?
可否帶老朽去看看?
無論招安之事成與不成,醫(yī)者仁心,見傷病而不能救,于心何安?”
他這番話,瞬間沖淡了不少火藥味。
海盜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獨眼頭目也猶豫了。
海上缺醫(yī)少藥是事實,一個大夫的價值,有時候比金銀更寶貴。
阿豹也回過神來,連忙道:“獨眼哥,張大夫的醫(yī)術我和幾個兄弟在船上親眼見了,確實高明!
咱們島上好些兄弟傷口爛著,發(fā)燒不退,正需要大夫??!”
獨眼頭目沉吟片刻,對身邊一個手下低語幾句,那手下飛快跑向島內。
不多時,他回來道:“幫主說了,帶他們去聚義廳!”
眾人這才收起兵器,但依舊警惕地押送著薛武三人。
薛武打量四周,這島上顯然經營多年。
沿途能看到開墾的小塊菜地、簡陋的窩棚,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打鐵棚。
地勢最高處,是一片相對平坦的開闊地,建著幾十間木石結構的房屋。
最中央是一座規(guī)模最大、形似廟宇的大廳。
門楣上掛著一塊歪歪扭扭寫著“聚義廳”的木匾。
進入廳內,只見里面點著數十支牛油大蠟,照得通明。
正對著大門的高臺上,擺著一張鋪著虎皮的大椅。
椅上坐著一個年約四十、身材精瘦、留著短髯的漢子。
他膚色黝黑,穿著綢緞衣服,與周圍粗布短打的海盜形成鮮明對比。
此人便是這群海盜的首領,綽號“翻海蛟”的羅四海。
廳內兩旁還站著十幾個頭目模樣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