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門關(guān)的烽燧在晨曦中化作剪影，在關(guān)內(nèi)休整了兩日的西域大軍已悄然拔營。

無盡的肅殺之氣，重新取代了前日的宴飲喧囂。

鐵甲碰撞的鏗鏘與戰(zhàn)馬壓抑的嘶鳴匯成低沉的戰(zhàn)歌。

李琚玄甲覆身，矗立關(guān)前。

薛延、喬天養(yǎng)、徐沖、徐平等將肅立其后，目光灼灼。

河西節(jié)度使王倕再次率眾將相送，神情比初見時更多了幾分凝重與托付。

“殿下珍重！河西門戶，末將必以性命相守！”

王倕抱拳，聲音斬釘截鐵。

李琚頷首，目光掃過王倕身后嚴(yán)陣以待的河西將士，沉聲道：“有王節(jié)帥坐鎮(zhèn)，本王東向無憂?！?

“恭送殿下！”

王倕沉聲恭送。

李琚不再多，大手一揮，下令道：“起程！”

“嗚——！”

隨著李琚一聲令下，蒼涼的號角頓時撕裂長空。

三萬人的主力大軍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蘇醒，緩緩啟動，碾過關(guān)前沙地，向東挺進(jìn)。

肉眼可見，煙塵漸起，遮天蔽日。

然而，這支龐大軍隊離開玉門關(guān)不久，便在一個岔路口顯出了微妙的分化。

中軍前鋒的高仙芝與封常清所部，依舊按照既定方略，沿著官道徑直向東南方向的河套平原疾馳而去。

而李琚親自統(tǒng)率的主力中軍，卻在此處稍稍偏轉(zhuǎn)了方向。

他們沒有緊隨高仙芝與封常清的煙塵，而是折向東南。

車輪滾滾，碾過略顯荒涼的沙洲古道。

玄色的“安西”大纛在干燥的朔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，指引著這支沉默而龐大的隊伍，朝著沙洲，天水的方向堅定前行。

帥帳之內(nèi)，巨大的輿圖鋪展。

李琚的手指并未點在烽火連天的河?xùn)|或洛陽，而是緩緩劃過隴右道，最終停留在渭州的位置上。

燭火搖曳，映照著他線條冷硬的側(cè)臉，深邃的眼眸深處，是冰封了多年的凜冽寒芒。

薛延侍立一旁，目光隨著李琚的手指移動，心中了然。

但仍是沉聲問道：“殿下，此路稍顯迂回，可是要一路演武過去？”

“不錯?！?

李琚點點頭，手指在渭州的位置重重一叩，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

隨即，他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，語氣森然：“當(dāng)年本王與二位兄長在諸位將軍的護(hù)衛(wèi)之下倉皇西奔，關(guān)隴道上，那些人可是熱情得很啊，沙洲張氏，隴西李氏，天水趙氏等七家，聯(lián)手武惠妃那毒婦，一路追殺，不死不休這份‘情誼’，本王這些年，可是一日不敢忘懷?！?

他的聲音不高，卻讓帳內(nèi)的溫度驟降。

更讓諸將腦海中那些塵封的記憶瞬間鮮活起來。

荒山野嶺的伏擊，千里追殺的兇險，地方官吏的刁難與告密每一步都浸透著關(guān)隴門閥欲將他們置于死地的狠毒。

“如今。”

李琚的眼神銳利如刀鋒，掃過帳中諸將，獰笑道：“本王帶著鐵甲回來了。這筆拖欠了多年的血債，也是時候連本帶利，一筆一筆，算個清楚了！”

聽見這話，眾將亦是瞬間憤慨起來。

尤其是薛延，眼中更是迸發(fā)出無盡的恨意。

他本是太子的妻叔，更是蕭關(guān)的守將，只要太子能成功登基，他便有光輝的前程。

可這些世家，還有武惠妃那個賤婦，硬生生將他逼到了西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