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護府后宅被嚴(yán)密守護,太醫(yī)、穩(wěn)婆、經(jīng)驗豐富的嬤嬤輪番值守,各類珍稀補品流水般送入。
楊玉環(huán)則以正妃之尊,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。
對兩位有孕的姐妹關(guān)懷備至,日日探望,噓寒問暖,面上是無可挑剔的周全與喜悅。
只是夜深人靜時,那濃得化不開的苦澀藥味,依舊是她寢殿里揮之不去的陪伴。
除卻后宅的忙碌外,前朝,同樣是浩浩蕩蕩。
火器局的規(guī)模再次擴大。
封常清不負(fù)重托,在解決了初期火炮笨重,裝填慢的問題后。
第一批相對輕便,更適合野戰(zhàn)的步兵炮成功列裝神機營。
哥舒翰日夜操練,炮兵的怒吼成了龜茲城外新的號角。
格物院在楊铦、楊锜的主持下,對烏茲鋼的冶煉工藝再次進行了改良,產(chǎn)量大幅提升,已足以源源不斷供應(yīng)軍械制造。
邊令城掌管的商路持續(xù)擴張,香水,琉璃等西域特產(chǎn)遠銷大食,羅馬,大唐,換回的黃金白銀充實著府庫。
龜茲城外,新墾的農(nóng)田如綠色的棋盤鋪展,屯田使回報今春播種順利,秋糧有望再獲豐收。
整個西域,如同一架精密而高效的機器,在李琚的掌控下轟鳴向前。
而就在西域的一切進入正軌之時,西域都護府即將添丁的喜報,也被長安安插在西域的眼線送入了興慶宮。
興慶宮內(nèi),御座之上,李隆基正欣賞著新排演的霓裳羽衣舞。
舞姬身姿曼妙,樂聲悠揚。
聽見內(nèi)侍報上這個消息之后,他捻著胡須的手頓時微微一頓。
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復(fù)雜難辨的光芒。
“天佑西域么……”
李隆基低聲重復(fù)了一句,目光重新落回舞池,手指隨著樂聲輕輕在扶手上敲擊著。
只是,那舞姬旋轉(zhuǎn)的裙擺在他眼中,仿佛模糊了一瞬。
這些年,西域在李琚治下日益強盛的消息不斷傳來。
火器、商稅、屯田……每一項都像沉甸甸的石頭,壓在他心頭。
這份強盛,是帝國的藩籬,卻也像一柄懸在頭頂?shù)睦麆Α?
如今,李琚有后了。
這意味著,他在西域的根基,將更加牢固,更加……難以撼動。
而他這個大唐的皇帝,與那片土地也將隔得越來越遠。
思及此,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掠過李隆基眼底。
但畢竟是皇家血脈,他面上還是淡淡的對著高力士吩咐道:“琚兒為國戍邊,勞苦功高,如今后繼有人,確是喜事。著禮部,按制備一份賀禮送去西域吧。”
“是?!?
內(nèi)侍領(lǐng)命退下,李隆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歌舞上。
只是那悠揚的樂聲,似乎再也無法完全驅(qū)散他眉宇間那一抹深沉的凝重。
他端起案上的琉璃盞,琥珀色的酒液輕輕晃動,映著他晦暗不明的眼神。
殿內(nèi)歌舞升平,殿外陽光正好。
唯有這位遲暮的帝王心中,感受到了一絲來自遙遠西域的,帶著硝煙與新生氣息的寒風(fēng)。
“有后了……好啊……”
他對著空蕩蕩的殿角,發(fā)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,隨即一飲而盡杯中酒,辛辣的滋味直沖喉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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