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強(qiáng)者之怒，而是一種凡人面對同伴即將慘死時的悲憤與不甘。
“滾開！”
林七怒吼一聲，猛地沖了過去。
他手中的鐵劍，因?yàn)檫^度用力而微微顫抖，虎口已經(jīng)崩裂。
鐺鐺鐺……
他連續(xù)格擋開三把砍向小六子的刀，每一刀都震得他手臂發(fā)麻，鐵劍上崩出了幾個豁口。
但他沒有退。
他背靠著馬車輪子，將重傷的小六子死死護(hù)在身后。
“林……林大哥……”
小六子渾身是血，眼神已經(jīng)有些渙散，嘴角涌著血沫，“我……我想回家……我想我娘……”
“別說話，撐??！”
林凡咬著牙，聲音沙啞，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。
“殺了他，這小子撐不住了！”
周圍的山匪見林七受了傷，更加瘋狂地?fù)淞松蟻怼?
十幾把兵器，如同鋼鐵叢林般壓了過來，寒光閃爍，令人窒息。
林凡感到了一陣無力。
凡人的力量，終究是有限的。
他的體力在急劇消耗，手臂越來越沉重，每一次揮劍都像是在舉起一座大山，肺部像是風(fēng)箱一樣劇烈拉扯。
但他不能退。
一旦退了，小六子就死定了。
還有躲在車底下的老張頭，還有那些正在浴血奮戰(zhàn)的同伴……
“我……不能退！”
林凡的眼神，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堅定，宛如磐石。
他沒有動用封印的力量，哪怕一絲一毫。
但他那顆被層層包裹，蒙塵已久的劍心，卻在這絕境之中，在這凡俗的情感沖擊下，發(fā)出了一聲清脆的鳴響。
叮！
仿佛有一層無形的殼，碎了。
那是共鳴！
不是與天地規(guī)則的共鳴，而是與這紅塵萬象，與這生死悲歡的共鳴。
他忽然明白了魔女的話。
“當(dāng)你的劍成為你呼吸，生存的一部分……”
此刻，劍就是他的命，就是他守護(hù)同伴的最后一道防線。
沒有任何雜念，沒有劍道的追求，沒有高深的境界。
只有想活下去，想讓身邊的人活下去。
嗡！
那柄生銹的凡鐵劍，在這一刻，竟然發(fā)出了一聲低沉的嗡鳴。
不是靈力的灌注，也不是劍意的加持。
而是一種源自持劍者精神意志的極度凝聚與灌注。
誠！
誠于劍，誠于心，誠于生命。
林凡的動作忽然變了。
不是那種刻意的精準(zhǔn)，也不是那種計算后的高效。
而是一種順勢而為的自然。
他的劍，仿佛有了生命，成為了他手臂的延伸。
噗嗤！
一劍刺出，并非是單純的直刺，而是帶著一種必殺的信念，瞬間洞穿了一名頭目的胸膛。
接著，劍鋒一轉(zhuǎn)，如行云流水般劃過另一人的脖頸。
他的身體仿佛不知疲倦，每一次揮劍都帶著一種決絕。
那些山匪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，這個看似強(qiáng)弩之末、渾身是血的青年，竟然越戰(zhàn)越勇。
他的劍，并不快，也不華麗，甚至有些笨拙。
但卻給人一種無法閃避、無法抵擋的錯覺。
仿佛那把劍，就是命運(yùn)的審判，指向誰，誰就得死。
那是一種絕對的專注，一種舍棄了一切雜念后的純粹。
“這……這是什么劍法？”
一名山匪頭目驚恐地后退，手中的刀都在顫抖。
林凡沒有回答。
他只是默默地?fù)]劍，收劍。
一步步向前。
在他的腳下，倒下了一具具山匪的尸體，鮮血匯聚成小溪。
他的墨衫已經(jīng)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，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，臉上滿是血污，唯有那雙眼睛，亮得嚇人。
那是一種洗盡鉛華后的明亮，一種看透生死后的淡然。
那是劍心的重鑄！
在這最原始，最血腥的廝殺中，在那柄最普通的凡鐵劍上，林凡觸碰到了一絲他從未有過的劍道真意。
那是屬于凡人的劍，也是屬于他林凡自己的劍。
“撤！快撤！這小子是個瘋子！”
剩下的山匪終于崩潰了，心理防線徹底決堤。
在留下了幾十具尸體后，他們丟盔棄甲，狼狽地逃進(jìn)了深山密林。
戰(zhàn)斗，結(jié)束了。
呼……呼……
林凡拄著劍，劍尖插在血泥里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汗水和血水順著臉頰流下，滴落在塵土中，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。
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，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，虎口更是疼得麻木。
但他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暢快。
這才是戰(zhàn)斗。
這才是活著。
“林……林兄弟，你沒事吧？”
王猛捂著受傷的胳膊，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，看著滿地的尸體，眼中滿是敬畏和感激。
他沒想到，這個平時沉默寡的青年，竟然如此兇悍，如此仗義。
林凡搖了搖頭，沒有說話，轉(zhuǎn)身去看小六子。
少年已經(jīng)昏迷了過去，但呼吸還算平穩(wěn)。
“還好，沒傷到要害。”
林凡檢查了一下，松了口氣，從懷里摸出那瓶最普通的金創(chuàng)藥，小心翼翼地給小六子敷上，動作輕柔得不像是個剛剛殺了十幾個人的劍客。
“老張叔，出來吧，沒事了。”
林凡又敲了敲車轅，聲音雖然疲憊，卻透著一股安定的力量。
老張頭顫巍巍地爬了出來，看著渾身是血的林凡，老淚縱橫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：“林小哥，多虧了你啊……多虧了你啊……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！”
林凡笑了笑，伸手將老張頭扶起。
那一刻，他身上的殺氣盡數(shù)消散。
只剩下一個平凡青年的溫和與疲憊。
他抬起頭，看向天空。
烏云散去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。
照在他那柄生銹、卷刃、沾滿鮮血的鐵劍上，反射出一抹并不耀眼，卻異常堅定的光芒。
那是凡鐵的光芒。
也是真我的光芒。
“劍心自明……”
林凡心中喃喃自語，感受著心中那一點(diǎn)點(diǎn)亮起的微光。
他感覺，自己似乎快摸到了那扇門了。
只差，一個契機(jī)。
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