凜冽的北風如同刀子般刮過荒原,卷起地上的積雪和枯草,打在臉上生疼。離開汴京已有半月,越往北走,天地越發(fā)遼闊,人煙越發(fā)稀少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與中原腹地截然不同的肅殺與蒼涼。
林天緊了緊身上厚重的羊皮襖,這是在一個邊境小鎮(zhèn)用最后幾枚銅錢換來的。戴公公提供的盤纏早已在沿途打點和躲避可能的追捕中消耗殆盡。此刻的他,風塵仆仆,面容憔悴,唯有那雙眼睛,依舊亮得驚人,如同雪原上孤狼的眸子,警惕而堅定。
根據母親遺物中那張粗糙地圖的指引,以及沿途小心翼翼打探到的零碎信息,他此行的目的地,是位于北境防線重要關隘——鎮(zhèn)北關附近的一處廢棄軍屯。那里,曾是父親林嘯風將軍早年駐防過的地方,也是地圖上標記的第一個模糊地點。
“聽說那邊現在亂得很?!鼻皫滋煸谝粋€路邊茶棚歇腳時,一個往來塞內塞外的老行商壓低聲音對他說,“韃靼人的游騎越來越猖獗,時不時就越過邊境燒殺搶掠。朝廷的兵馬……嘿,守城有余,進取不足,苦的都是邊民啊。”
老行商的話印證了林天一路上的見聞。越靠近邊境,看到的廢棄村落越多,偶爾遇到的流民臉上都帶著麻木與驚恐。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,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。
父親當年,就是在這片土地上,帶領著將士們浴血奮戰(zhàn),守護著身后的萬家燈火嗎?林天撫摸著懷中那冰冷堅硬的“林”字鐵牌,心頭涌起一股難的復雜情緒。有驕傲,有悲憤,更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。
他必須弄清楚,當年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?那道導致父親蒙冤、林家覆滅的“貪功冒進,貽誤軍機”的罪名背后,隱藏著怎樣的真相?趙天佑及其背后的黑手,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?
這日黃昏,林天終于遠遠望見了鎮(zhèn)北關那蜿蜒于山脊之上的雄渾輪廓。在關隘東南方向約二十里處,一片依著山勢修建、如今已大半坍塌、被荒草積雪覆蓋的廢墟,出現在他的視野里。那就是地圖上標記的廢棄軍屯——黑山屯。
他并沒有立刻靠近,而是選擇在遠處一片能夠俯瞰軍屯的山林里潛伏下來,仔細觀察。多年的江湖生涯和最近的生死歷練,讓他養(yǎng)成了極度謹慎的習慣。
殘陽如血,將廢棄的軍屯染上一片凄涼的紅色。斷壁殘垣間,看不到任何人煙,只有幾只寒鴉在枯樹上聒噪。
然而,就在天色即將徹底黑透的時候,林天銳利的目光捕捉到一絲不尋?!谲娡妥钌钐帲婚g看似完全倒塌的石屋方向,竟極其短暫地閃過了一星微弱的火光!雖然轉瞬即逝,但在徹底暗下來的環(huán)境中,格外醒目。
有人!
是敵是友?是邊民、流寇,還是……與他目標相關的之人?
林天屏住呼吸,耐心等待著。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,一個穿著破舊皮襖、身形佝僂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從石屋廢墟的陰影里鉆了出來,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番,然后迅速朝著與鎮(zhèn)北關相反的西北方向潛行而去,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看那人的動作和方向,不像是普通流民,更不像韃靼游騎。
林天心中一動,不再猶豫,趁著夜色掩護,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向著那間石屋摸去。
石屋果然內有乾坤。外部看似完全坍塌,內部卻有一個被巧妙隱藏的入口,通向地下。入口處散落著一些新鮮的腳印和車轍印,雖然被刻意清掃過,但在林天這等行家眼中,依舊清晰可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