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中的紫禁城，如同一頭匍匐的巨獸，沉默而威嚴。高聳的宮墻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，只剩下風(fēng)聲穿過甬道時發(fā)出的嗚咽，以及甲士巡邏時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，敲打在人的心上。

林天被四名殿前司軍士“護送”著，穿過一道道森嚴的宮門。每過一道門，守衛(wèi)都會仔細查驗王管事出示的一塊特殊腰牌，目光銳利地掃過林天，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。空氣凝重得讓人窒息，林天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。他緊緊攥著袖中那枚剛剛得到的骨牌和冰冷的玉佩，手心全是冷汗。

皇帝為何突然召見？在這個各方勢力劍拔弩張、胡公公剛遇刺的敏感時刻？是因為自己這個小小的“赤焰”掌柜風(fēng)頭太盛，引起了天子的注意？還是……與那枚牽扯著宮廷秘辛的玉佩有關(guān)？又或者，與懷中這枚突如其來的骨牌有關(guān)？

無數(shù)個念頭在他腦中翻滾，卻理不出絲毫頭緒。他只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，觀察著周圍的一切。皇宮的深邃與肅穆遠超他的想象，與市井的煙火氣判若兩個世界。

最終，他們在一處并不起眼、卻守衛(wèi)格外森嚴的殿閣前停下。匾額上寫著“養(yǎng)性齋”三個字，并非通常意義上的正殿，更像是皇帝私下休憩、召見近臣的地方。

王管事與門口的太監(jiān)低語幾句，那太監(jiān)打量了林天一眼，尖聲道：“在此候著。”便轉(zhuǎn)身進去通傳。

等待的時間并不長，但對林天而卻無比煎熬。他能感覺到暗處無數(shù)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如同被無數(shù)條毒蛇盯住。

終于，太監(jiān)出來，側(cè)身讓開：“宣，林天，覲見。”

林天深吸一口氣，低頭斂目，小心翼翼地踏入殿內(nèi)。殿內(nèi)燈火通明，卻并不奢華，陳設(shè)清雅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。一個穿著明黃色常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，站在一幅巨大的疆域圖前，負手而立。雖未轉(zhuǎn)身，但那無形的威壓已讓林天幾乎喘不過氣。

“草民林天，叩見陛下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林天依禮跪拜，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(fā)顫。

“平身?！币粋€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響起。皇帝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

林天不敢直視天顏，只能微微抬眼，看到一張略顯清瘦、眼角帶著細紋卻目光如炬的面容。與豐收宴上隔著距離的觀感不同，此刻近距離面對，那股掌控天下的帝王之氣幾乎凝成實質(zhì)。

“抬起頭來。”皇帝淡淡道。

林天依抬頭，但仍垂著眼簾。

皇帝打量著他，目光平靜，卻仿佛能洞穿人心：“林天，你可知朕為何深夜召你入宮？”

“草民……不知?！绷痔炖蠈嵒卮?，心臟狂跳。

皇帝踱步到書案后坐下，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：“你的‘赤焰’烤肉，朕嘗過了，確實別具一格。胡德全壽宴上，你可是出盡了風(fēng)頭?！?

果然是因為此事！林天連忙道：“雕蟲小技，能入陛下龍口，是草民天大的福分?！?

“福分？”皇帝嘴角似乎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，“怕是禍福難料吧。宴席之上的白光，緊隨其后的刺殺……林天，你告訴朕，這一切，是巧合嗎？”

來了！最致命的問題！林天背后瞬間被冷汗浸濕。他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，以頭觸地，聲音帶著驚恐的哭腔：“陛下明鑒！草民萬萬不敢！那白光……草民實在不知是何緣故，許是炭火有異！至于刺客……草民當時魂飛魄散，只知躲避，其余一概不知??！陛下若是不信，草民……草民愿以死明志！”他表現(xiàn)得如同一個被天威嚇破膽、口不擇的小民。

皇帝靜靜地看著他，殿內(nèi)一片死寂。那沉默的壓力幾乎要將林天壓垮。

良久，皇帝才緩緩開口，語氣聽不出喜怒：“起來吧。朕若疑你，你此刻便已在詔獄之中，而非在此地與朕說話?！?

林天如蒙大赦，顫巍巍地站起身，依舊不敢抬頭。

“朕召你來，并非問罪?！被实墼掍h一轉(zhuǎn)，“朕聽聞，你除了烤藝精湛，于市井之中，也頗有些機敏之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