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室里只剩下易星河壓抑的、破碎的嗚咽聲，在冰冷的石壁間低回震蕩，令人窒息。

夏簡兮不再看他，轉身走向門口，裙裾拂過地面，未發(fā)出絲毫聲響。

她的平靜與易星河的崩潰形成了尖銳的對比。

易子川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，快步跟上她。

就在夏簡兮的手即將觸到門扉時，身后傳來易星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的聲音，帶著一種瀕死般的絕望：“你……究竟是怎么知道的……”

夏簡兮腳步未停，只是側過半張臉，光影在她精致的輪廓上投下淡淡的陰影：“七王妃身邊的那個老嬤嬤，三年前因‘失足’落井身亡，她有個兒子，嗜賭如命，欠下巨額債務，卻在嬤嬤死后不久，不僅還清了賭債，還突然闊綽起來?！?

易星河滿臉錯愕的看向夏簡兮：“那個老嬤嬤并不知道這件事……”

夏簡兮頓了頓，聲音清冷：“這世上的秘密，只要存在過，就總會留下痕跡，區(qū)別只在于，有沒有人愿意去追查到底，這世上的蛛絲馬跡，只要你足夠聰明，就可以拼湊成完整的答案?！?

易星河絕望的癱坐在地上，地牢里回蕩著他破碎的嗚咽。

夏簡兮的腳步卻在門邊停住了，她沒有回頭，清冷的聲音卻像一道微光，精準地照進他塵封的記憶深處：“世子，經(jīng)歷了這一切，從身到心的凌遲，再到被如同敝履般丟棄……時至今日，你還要替那位將你推入深淵的祖母，保守那些所謂的秘密嗎？”

這句話像一把鑰匙，猛地撬開了易星河最后的心防。

他猛地抬起頭，蒼白如紙的臉上，灰白可怖，可眼中卻燃起一種混合著絕望與宣泄的火焰：“我沒有想過……我從未真心想過要那個位置！”

易子川愣住，他不由得回頭看向易星河。

易星河的聲音嘶啞，卻帶著一種急于辯白的蒼白：“我三歲啟蒙，四歲便能詩詞……我不是我父親，我讀得懂史書！十二歲的我，早就已經(jīng)知道‘篡’字后面跟著的，是千古罵名，是血流成河……我，不想做亂臣賊子！”

他劇烈地喘息著，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在史書字縫間窺見命運悲劇、因而充滿驚懼的少年：“可她們……她們說這是榮耀，是易家子孫的宿命，我說不，我說我只想做個閑散宗室，讀書寫字，了此一生……可就是這份‘不想’，在皇祖母的眼里，就成了不聽話，就成了必須拔除的‘反骨’！”

他慘笑起來，笑聲在地牢里顯得格外凄涼：“一個讀懂了圣賢書、有了自己思想的孩子，對一心想要操控一切的傀儡師來說，就是最大的失敗品。所以……所以她們才要用最徹底的方式毀掉我，重塑我……當發(fā)現(xiàn)終究無法讓我變成她們想要的怪物時，便毫不猶豫地……尋找下一個更聽話的替代品?！?

夏簡兮靜靜地聽著，直到易星河將所有積壓的痛苦傾瀉而出。

“順我者昌逆我者亡，為達目的，不擇手段！”夏簡兮冷聲說道，“你為何，不逃？”

“逃？”易星河苦笑，“逃去哪里？世間之大，又有何處是我的容身之地?！?

一旁的易子川，臉色已然陰沉得能滴出水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