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那便宜爹雖然也是個侯爺,但滿腦子只有官位和繼室,他會專門為了你個不受寵的傻女兒,去請人教你醫(yī)術?”
鐘毓靈將被風吹亂的碎發(fā)別到耳后,抬頭迎上他的目光,眼底那一抹轉瞬即逝的柔情瞬間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嘲諷。
“他?”
“若是能用我換三瓜兩棗的前程,他只怕恨不得親自把我打包送人,哪舍得花那萬金去請神醫(yī)?!?
她說著,語氣很快又平和下來:“那是我十一歲那年。宋氏身邊的丫鬟說府里胭脂不夠了,宋氏便以此為由,非要逼著我一個人出府去采買?!?
沈勵行眉頭微皺:“你那時才多大?讓你一個人出府?”
“是啊,我也納悶?!辩娯轨`扯了扯嘴角,眼底一片冰冷,“直到我在巷子口,碰巧撞上那個滿身肥油的富商,我才明白宋氏的良苦用心?!?
“那富商盯著我的眼神,就像餓狗看見了肉骨頭。他說他家里已經有了十七房姨太太,正好缺個年紀小的第十八房,只要我肯跟他走,保我不愁吃穿?!?
沈勵行臉色沉了下來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?”
鐘毓靈忽地笑了,那笑容在那張看似人畜無害的臉上顯得格外冰冷:“我那時候只知道不能跟他走。他伸手來抓我,力氣大得很,拖著我就往馬車上拽,嘴里還說著些不干不凈的話。”
她抬起手,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指,仿佛那里還殘留著當年的血腥味。
“我急了,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?!?
沈勵行挑眉:“咬人?”
“不是那種過家家的咬?!?
鐘毓靈聲音很輕,卻透著股狠勁:“我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,要么他死,要么我死。我用了吃奶的勁兒,死死咬住不松口,直到嘴里全是咸腥味,直到,硬生生從他手上撕下來一塊肉?!?
沈勵行瞳孔微微一縮。
十一歲的小姑娘,生生咬下成年男子一塊肉。
這得是被逼到了什么絕境。
“那富商疼得嗷嗷亂叫,發(fā)了瘋一樣把我踹倒在地,舉起拳頭就要往我天靈蓋上砸?!辩娯轨`語氣依舊淡淡的,“也就是那時候,師父出現(xiàn)了?!?
“他一根銀針便定住了那富商的手。”
“師父那時候穿得破破爛爛,手里還拿著個酒葫蘆,笑嘻嘻地對那富商說,‘我看你印堂發(fā)黑,雖然看似身寬體胖,實則外強中干,是不是每到夜里便腰膝酸軟,力不從心啊?’”
沈勵行沒忍住,嘴角抽搐了一下:“這老頭倒是直接?!?
“那富商也是個怕死的,一聽這話,連手上的疼都顧不上了,跪在地上就喊神醫(yī)救命?!?
鐘毓靈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:“師父便跟他說,救你可以,但這丫頭我看上了,我要帶走做個藥童。你若是答應不為難她,我便治好你的隱疾?!?
“那富商哪敢不答應,不僅放了我,還給了師父一大筆診金,千恩萬謝地走了?!?
夜風拂過,院子里的樹葉沙沙作響。
沈勵行換了個姿勢,雙手抱胸,頗有興致地問:“既然是神醫(yī),想必是說話算話,后來真把那富商治好了?”
鐘毓靈抿了抿唇,眼底染上一絲極淡的笑意,像是想起了什么極為痛快的事。
“治是治好了?!?
“師父那種人,怎么會食呢?”
她頓了頓,聲音里透著幾分促狹:“只是順手又給了他一點小教訓罷了?!?
沈勵行好奇心被勾了起來:“什么小教訓?”
鐘毓靈轉頭看著他,那雙總是裝無辜的大眼睛里,此刻全是幸災樂禍:“師父那是虎狼之藥。治好了他的命,卻讓他這輩子,再也碰不了女人,再也沒辦法禍害任何一個姑娘。”
“哈哈!”
沈勵行終于沒繃住,笑出了聲。
他看著面前這個明明長著一張小白兔的臉,說起讓人斷子絕孫的事卻面不改色的女子,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幾分。
“讓他再也不能禍害女人這招,真是絕。”
“這行事作風,睚眥必報,出手狠辣又不留后患……鐘毓靈,你跟你那師父,還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。”
鐘毓靈只淡淡瞥了他一眼,對于“狠辣”二字竟是半點沒惱,反而扯了下嘴角。
“你這雙招子倒是亮堂,看人挺準?!?
“在這京城里,旁人見了我,哪個不說我是個好拿捏的傻子?也就是你,能把我想得這么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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