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拋出這個問題,目光卻清澈依舊,不帶絲毫試探。
“所以他想利用我,無非就兩個目的?!?
“其一,拉攏國公府,將沈家這塊硬骨頭,也綁上太子的戰(zhàn)車。畢竟,有我這個世子妃在,總能尋到由頭,遞上橄欖枝?!?
“其二么……”她頓了頓,眼底劃過一絲冷峭的譏諷,“若是拉攏不成,便是在國公府里埋下一根釘子,里應(yīng)外合,毀了國公府?!?
話音落下,她眉眼彎了彎,那清冷的面容上竟浮現(xiàn)出一抹淺淡的笑意,直直看向沈勵行。
“想必這兩種結(jié)果,哪一種,都不是二弟樂見的吧?”
車廂內(nèi)再次陷入沉默。這一次,是沈勵行主動打破的。他盯著她,忽然笑了,那笑意帶著幾分玩味,幾分危險,像是獵人看到了一個出乎意料卻又格外有趣的獵物。
“你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。”
“彼此彼此?!辩娯轨`毫不示弱地回敬,“二弟的膽子也不小。秋獵場上,竟敢公然替三皇子說話?!?
她刻意停頓了一下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補充道:“哦,不對,現(xiàn)在該叫雍王殿下了?!?
“說起來,這個封賞,也逃不開二弟的功勞呢。”
鐘毓靈的目光落在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,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弧度。
“你就不怕太子殿下,給你記上一筆?”
沈勵行聞,嗤笑一聲:“記上一筆?太子還沒那個閑工夫?!?
他懶洋洋地往后靠去,那雙桃花眼里的審視卻愈發(fā)銳利。
“雍王殿下是什么人?一個母妃早逝、出身微賤、向來與世無爭的閑散皇子。別說太子,便是四皇子、五皇子,又有誰會真正把他放在眼里?”
鐘毓靈的目光清凌凌的,不帶一絲波瀾:“哪怕如今封王?”
“哪怕封王?!鄙騽钚械馈?
車廂內(nèi),熏香裊裊,氣氛卻比外面寒風(fēng)更冷冽。
鐘毓靈沉默片刻,忽然問:“那你為何還要在秋獵場上,為他請功?”
沈勵行眼中的笑意終于褪去幾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深沉的興味。他看著她,像是在欣賞一件終于露出真面目的珍寶。
“你想知道?”
“說了,你就會告訴我?”鐘毓靈毫不退讓地反問。
“呵。”沈勵行笑了,那笑聲低沉悅耳,卻帶著一股壓迫感,“那就要看嫂嫂,能拿出什么讓我信任的籌碼了。”
這便是要圖窮匕見了。
鐘毓靈卻仿佛等的就是這一刻。她非但沒有被他的氣勢所懾,反而坐直了身子,一直淡然無波的臉上,終于浮現(xiàn)出一抹真正的帶著鋒芒的笑意。
“我手里,有我父親鐘遠山,寫給太子的密信?!?
“這個籌碼,夠不夠?”
沈勵行眼底的玩味瞬間凝住,眉頭倏地一挑。
他身子微微前傾,那股屬于紈绔子弟的散漫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“密信?”他重復(fù)了一遍,聲音壓低了些許,“上面寫了什么?”
鐘毓靈看著他驟然緊繃的神情,嘴角的弧度愈發(fā)明顯。方才被壓制的局面,在這一瞬間,徹底逆轉(zhuǎn)。
她學(xué)著他方才的語調(diào),慢悠悠地開口。
“二弟想知道?”
見沈勵行緊緊盯著自己,她才不緊不慢地拋出下半句。
“簡單。拿你的秘密來換?!?
車廂內(nèi),死一般的寂靜。
沈勵行盯著她看了半晌,那雙深邃的桃花眼里醞釀著風(fēng)暴,卻又在下一刻,盡數(shù)化為低沉的笑聲。那笑聲自喉間滾出,帶著一種棋逢對手的暢快。
他點頭,吐出一個字。
“好?!?
馬車碾過青石板路,車輪滾動的聲響在逼仄的車廂內(nèi)被放大了數(shù)倍,恰好掩蓋了方才那一場無聲的硝煙。
“好”字落下,沈勵行便恢復(fù)了那副懶散模樣,靠回軟墊上,闔上眼,仿佛剛才那個氣勢凌人的男人只是鐘毓靈的錯覺。
鐘毓靈亦垂下眼簾,理了理微皺的袖口,神色淡然。
兩人之間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,誰也沒有再開口。
直到車夫在外面揚聲稟報:“二公子,世子妃,國公府到了?!?
簾子被小廝從外掀開,秋日下午的光線涌了進來,有些刺眼。
沈勵行率先跳下馬車,轉(zhuǎn)身時,那雙桃花眼又帶上了慣有的風(fēng)流笑意,仿佛要伸手扶她。
鐘毓靈卻沒給他這個機會,自己提著裙擺,利落地踩著腳凳下來。
兩人一前一后地往府里走,一路無話。穿過抄手游廊,眼看就要在岔路口分開,各回各的院子。
“嫂嫂。”
沈勵行忽然停步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鐘毓靈耳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