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總是會看一眼那少年,看那少年毫無表情的臉。
他們似乎也看出來,少年的心也快死了。
身負重傷已經不能動彈的高臨,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方許后背上那具干枯的尸體。
他嘴里一直都喃喃著,老巨,對不起,老巨,對不起。
當一層一層艱難的往上爬的時候,拓拔無同已經抱起破損的羽化神衣往回走了。
而此時看到了方許的吃力,顧念伸手到方許腰間:“我來吧?!?
方許看了他一眼,顧念低下頭:“以前.......”
方許沒有多說什么,只是點頭:“好?!?
顧念眼睛紅了,他也說了一聲對不起。
然后把連接著沐紅腰等人的繩索綁在自己腰上。
他算計好了距離,流出足夠的繩索長度。
跳到上面一層,然后蹲在那發(fā)力把人一個一個拉上去。
而方許自一開始流出血淚之后,就再也沒有流過一滴淚。
他只是默默的做事。
他幫助顧念和安秋影,把人拉上去一層又一層。
他嘴里時不時溢出來一口血,但他只是默默擦掉。
在他的腦海里,不精哥負手而立,他似乎也參悟到了什么,沒有震驚,沒有氣憤,只有欽佩。
他說:“傻子?!?
方許嗯了一聲:“大家都是傻子?!?
不精哥:“你借了靈臺三盞燈,你知道必死的,而你的靈魂只有一次機會?!?
方許:“是的,我知道。”
不精哥:“所以你真是個大傻子?!?
方許:“一直都是?!?
不精哥沒有再說什么,只是盤膝坐下來。
“人的一生都算得上短暫,不過數十春秋。”
不精哥閉上眼睛。
“人與人的相逢就更為短暫,除了家人,誰也陪伴不了數十春秋?!?
他笑了笑:“雖然我不知道我是誰,我也不知道和你相逢的緣故,但我很高興,曾與你相逢,曾短暫相處,你很討厭,我不覺得你討厭?!?
緊閉雙目的他,也在等待最后一刻的安靜到來。
如果方許死了,他也注定了不能活。
十幾層地宮,方許他們幾乎耗盡了剩余的力氣才把大家都拉上來。
他們死的死傷的傷,和進來時候真的如同隔世。
就在他們即將登上最后一層地宮的時候,下邊忽然傳來一聲憤怒至極的咆哮。
拓拔無同回來了。
那個曾經的戰(zhàn)神,現在的死仆,猛然抬頭看向高處,發(fā)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。
他拔地而起!
巨大的力量之下,他直飛沖天。
腳下的石板碎裂,煙塵激蕩。
方許回頭看了一眼,沒有任何波瀾,他讓顧念和安秋影快一些,然后一腳踹下去一塊石頭。
砰地一聲!
墜落的大石阻擋了拓拔無同,可阻擋不了多久。
“大哥,我們還是斷后好不好?”
他回頭問了巨少商一聲。
似乎聽到了巨少商的回應,少年的表情終于有了些笑容:“是啊,我們真厲害,我們什么都不怕,我們什么樣的桌子都能掀了?!?
眼看著拓拔無同又一次拔地而起,他第二次砸下巨石。
回頭看,顧念帶著大家已經到了還陽路,方許這才跳上去。
拖拽著,抱著,背著,他們將死傷者往洞口轉移。
才到洞口,拓拔無同飛了上來。
他大步急追,到門口烈陽正熾。
照在他身上,他確實難以適應,身上被灼傷所以疼痛無比。
可他的眼睛里只有先帝肉身,竟不懼陽光的沖了出來。
方許深吸一口氣,他把巨少商放下來:“顧念,帶我大哥回家?!?
然后雙手握刀走向拓拔無同。
拓拔無同的咆哮聲震蕩了整座武峨山,而少年在無聲中邁步。
而在他們身后,外圍戒備的龍鱗衛(wèi)看到他們出來后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撲了過來。
也不知道是要幫他們,還是阻攔他們。
只是,已經不重要了。
在方許握緊新亭侯的那一刻,在拓拔無同一掌拍向方許面門的那一刻。
紫光銀槍!
葉別神從方許身邊飛過,銀槍上紫電繚繞。
拓拔無同看到這一槍眼神驟然亮了:“好!你配得上與我一戰(zhàn),我乃大殊厭.......”
“我管你是誰,妖孽就得死!”
紫電之下,亮銀槍直沖拓拔無同面門。
轟!整個洞口都坍塌了。
葉別神將拓拔無同戳進地宮,他沒有回頭,一躍而下:“害我同袍,當殺!”
兩個金巡小隊也在迅速靠近,飛掠而至。
在金巡小隊身后,那一身青衫的司座也邁步而來。
方許卻沒有停。
他還是那句話:“幫我?guī)Т蟾缁丶??!?
然后拎起先帝肉身,從郁壘身邊經過,逆著人潮,直奔殊都。
“方許!”
郁壘喊他:“你去哪兒!”
方許飛身跳上巨少商的大青駒,馱著先帝肉身躍馬而起。
郁壘眼神飄忽,沒有阻攔。
少年一路狂奔,兩百余里不停不歇。
一口氣沖進殊都,沖到有為宮玄境門外。
他跳下大青駒,單手掐著先帝肉身的脖子:“皇帝!我把你爹帶來了!你給我開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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