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是的呼吸,有那么一瞬間的停滯。
她看著林淵,看著他筆直地站在輿圖前,那支狼毫筆上的墨點,像是山海關(guān)上空凝結(jié)不散的陰云,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。
“將軍……要親自去?”她的聲音很輕,仿佛怕驚擾了什么。這不是疑問,而是一種帶著顫栗的確認。
去山海關(guān)。
那不是京郊的茶樓,不是可以派錢彪去攪弄風雨的地方。那是大明朝最鋒利的刀尖,是帝國最后的門戶,也是如今整個天下,最兇險的漩渦中心。吳三桂擁兵自重,態(tài)度曖昧;多爾袞大軍壓境,虎視眈眈。林淵此去,無異于孤身走入狼群與虎穴之間,稍有不慎,便是粉身碎骨。
林淵沒有回頭,他的目光依舊鎖著輿圖上的那個墨點。
“有些事,只有親自去做,才能讓人放心。有些門,只有親自去敲,才能敲得開?!彼穆曇羝届o如常,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決斷。
他轉(zhuǎn)過身,對上柳如是寫滿憂慮的眸子,那雙總是清澈如水的眼眸里,此刻起了風,起了浪。他笑了笑,走上前,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那只已經(jīng)涼了的茶壺,為自己和她各續(xù)了一杯茶。
“放心,我這個人,很怕死?!彼麑⒁槐瓬夭柰频搅缡敲媲?,“因為死了,就什么都沒了??床坏竭@天下最后會變成什么樣,也看不到……”
他頓了一下,目光落在柳如是因緊張而輕抿的唇上,話鋒一轉(zhuǎn):“也看不到曹化淳那張老臉,會變成什么顏色。”
這句帶著幾分戲謔的話,讓書房里凝重的氣氛稍稍松動。柳如是知道,他心意已決。她不再勸阻,只是將那杯茶端起,用溫熱的杯壁暖著自己微涼的指尖。
“將軍此去,妾身……在京中等候佳音。”她垂下眼簾,將所有的擔憂與不舍,都藏進了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里。
“好?!?
一個字,既是回答,也是承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