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野貓從墻頭跑過，帶下幾片碎瓦。

他會嚇得縮進(jìn)床角，抱著被子瑟瑟發(fā)抖：“它來了！它又來了！”

陪著他的護(hù)院們，也被折磨得苦不堪。他們打心底里覺得，自家老爺是中了邪，或是得了失心瘋。

到了第五天夜里，方德興已經(jīng)水米未進(jìn)兩天了。他靠在床頭，雙眼無神地盯著跳動的燭火，整個人已經(jīng)處于一種半夢半醒的混沌狀態(tài)。

終于，極度的疲憊戰(zhàn)勝了恐懼，他昏睡了過去。

然后，他做了一個噩夢。

夢里，他還是在自己的書房里，周圍的一切都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。只是，那些他引以為傲的古玩字畫，此刻都蒙上了一層灰敗的死氣，墻角結(jié)著蛛網(wǎng)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。

他想開門出去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門被從外面鎖死了。

他開始砸門，聲嘶力竭地呼救，可外面一片死寂。

就在這時，那熟悉的敲擊聲響起了。

叩。叩叩。叩。

這一次，聲音是從他面前的書桌里傳出來的。他驚恐地后退，眼睜睜地看著書桌的抽屜，一格，一格，自己緩緩地打開。

從里面飄出來的，不是銀票，不是地契，而是一張張慘白的、寫著血字的狀紙。

“方德興，巧取豪奪，逼死城南張氏米鋪一家三口！”

“方德興，勾結(jié)漕運，致使賑災(zāi)糧霉變，餓殍遍野！”

“方德興，囤積居奇，哄抬米價，京城內(nèi)外，怨聲載道！”

每一張狀紙，都化作一個面目模糊的血色人影，從抽屜里爬出來，一步步向他逼近。

他嚇得魂飛魄散，轉(zhuǎn)身就跑，卻一頭撞在墻上。他回頭一看，那些血影已經(jīng)將他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，伸出冰冷的手，抓住了他的四肢。

“還我命來！”

“還我糧食！”

無數(shù)個聲音在他耳邊尖嘯，仿佛要撕裂他的耳膜。

他絕望地掙扎著，就在這時，所有的血影忽然都安靜了下來，齊刷刷地向他身后看去。

方德興僵硬地轉(zhuǎn)過頭。

他看到，那個他曾坐過無數(shù)次的、鋪著白虎皮的太師椅上，不知何時，坐著一個高大的、籠罩在黑暗中的影子。

那影子沒有五官，只是一團(tuán)濃得化不開的墨。它緩緩地抬起一只手，指向方德興。

一個冰冷的、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，在整個空間里回蕩，也清晰地響徹在他的腦海里。

“天道好輪回，蒼天饒過誰?！?

“散盡家財，可活?！?

“啊——！”

方德興發(fā)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，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
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，渾身都被冷汗浸透，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。眼前還是那間燈火通明的臥室，幾個被他驚醒的護(hù)院，正手足無措地看著他。

是夢。

可那夢境，卻真實得讓他分不清現(xiàn)實。

那句話，那個冰冷的審判，像一道烙印，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。

他完了。

他徹底完了。

這不是人，也不是鬼，這是天譴！是報應(yīng)！是他這輩子作孽太多，老天爺派來收他的！

他的心理防線，在這一刻，被徹底摧毀。那最后一絲掙扎、一絲僥幸，都化為了齏粉。剩下的，只有無邊無際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懼。

他再也受不了了。

他不想死。

他顫抖著手，抓住身邊一個護(hù)院的胳膊，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對方的骨頭，用盡全身的力氣，嘶吼道：“去！快去！去找人！不管是誰！只要能救我！道士也好，和尚也罷！去給我找！快去?。　?

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