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到這里，已經(jīng)足夠清晰。

但林淵要的是鐵證。

第四日夜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潛入了方府。小六子憑借著在錦衣衛(wèi)詔獄里練就的一身開鎖聽風(fēng)的本事，輕而易舉地繞過了所有護(hù)院，潛入了方府的書房。

書房里，一排排書架上擺滿了名貴典籍，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上等檀香混合的味道，與外面流民身上的餿味形成了刺鼻的對比。

小六子對那些書畫古玩沒有半點興趣，他的目標(biāo)明確——賬本。

他在書房里仔細(xì)搜尋，最終在一個不起眼的暗格里，找到了兩本截然不同的賬冊。一本是放在明面上的，賬目清晰，流水正常，是給官府看的。

而另一本，封面是黑色的，沒有任何標(biāo)識。小六子翻開，只看了兩頁，眼神便愈發(fā)冰冷。

這本黑色的賬冊上，沒有記錄一筆正常的生意。上面用暗語和代號，密密麻麻地記載著每一批囤積糧食的數(shù)量、入庫時間，以及每一次向官員行賄的金額、對象和緣由。

“戶部孫，白銀五百，疏通漕運(yùn)關(guān)卡?！?

“順天府尹幕僚，玉如意一對，遮掩糧倉事?！?

“兵馬司指揮，紋銀三百，夜間車馬行方便。”

一樁樁，一件件，觸目驚心。這不僅僅是一個商人的囤積居奇，這是一張由利益編織而成的大網(wǎng)，網(wǎng)住了京城里不少道貌岸然的官員。

這本賬冊，就是方德興的催命符。

拿到賬冊，小六子沒有半分停留，身形再次融入夜色，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
當(dāng)他回到據(jù)點時，天邊已經(jīng)泛起了魚肚白。他臉上帶著風(fēng)塵仆仆的疲憊，眼神卻亮得驚人。

他將那本黑色的賬冊，恭恭敬敬地遞到林淵面前。

“大人，您要的東西。”

林淵接過賬冊，沒有立刻翻看。他先是倒了一杯熱茶，推到小六子面前：“辛苦了，喝口水，慢慢說。”

小六子受寵若驚，連忙道謝，卻沒敢坐下。他將這幾日的所見所聞，一五一十地詳細(xì)稟報了一遍，語間條理清晰，重點分明，將一個狡猾、貪婪、心狠手辣的方德興，活靈活現(xiàn)地勾勒了出來。

林淵靜靜地聽著，手指有節(jié)奏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。

等小六子說完，他才翻開了那本黑色的賬冊。他看得不快，一頁一頁，神情沒有絲毫變化，仿佛在看一本無關(guān)緊要的閑書。

可小六子卻能感覺到，隨著書頁翻動，房間里的溫度，似乎在一點點降低。

當(dāng)林淵翻到最后一頁，看到那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官員姓名和他們骯臟的交易時，他終于合上了賬冊。

“很好。”他吐出兩個字，是對小六子能力的肯定。

這些證據(jù)，若是呈報給都察院，足以掀起一場官場地震。但林淵很清楚，在如今這個從根子上已經(jīng)爛掉的朝廷里，這么做毫無意義?；ハ鄡A軋的黨爭，只會將此事變成攻訐政敵的工具，最后不了了之。方德興或許會傷筋動骨，但絕不會死。而那些被他喂飽的豺狼，反而會因為暴露而對自己產(chǎn)生警惕。

他要的，不是朝廷的“公道”。

他要的，是方德興的恐懼，是他心甘情愿地、主動地，將所有財富交到自己手上。

林淵站起身，走到窗邊，推開窗戶。清晨微涼的空氣涌了進(jìn)來，帶著一絲蕭瑟的秋意。他看著遠(yuǎn)處灰蒙蒙的天空，整個京城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，死氣沉沉。

“虎已經(jīng)找到了，也摸清了它的筋骨?！绷譁Y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，“接下來，該送一份‘禮物’過去，讓它知道，獵人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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