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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陰柔尖細(xì)的聲音，像一根淬了毒的冰冷鋼針，輕而易舉地刺穿了薄薄的土層與磚石，精準(zhǔn)地扎進(jìn)了地窖中兩顆幾乎停跳的心臟上。

“這堆柴，有點(diǎn)意思。給咱家……挪開看看?！?

陳圓圓的瞳孔在極致的黑暗中猛然收縮，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，身邊的林淵，那原本如同磐石般沉穩(wěn)的身軀，在一剎那間繃緊到了極致，每一寸肌肉都蓄滿了力量，如同一頭即將從陷阱中暴起傷人的困獸。

她甚至不敢呼吸。

頭頂上方，傳來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，以及幾名番子刻意壓低的應(yīng)諾。隨即，是木柴被一根根搬開的、沉悶而又清晰的聲響。

“嘩啦……”

一根干柴被隨意地扔到一旁，撞在柴房的土墻上，帶下幾縷塵土。

這聲音，在此刻這死寂的環(huán)境里，不啻于一道驚雷。

更多的塵土和木屑，從頭頂青磚的縫隙中簌簌落下，像一場微型的沙暴，灑在兩人的頭發(fā)和肩膀上。陳圓圓的鼻腔一陣發(fā)癢，一股強(qiáng)烈的、想要打噴嚏的沖動涌了上來。她嚇得魂飛魄散，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捂住口鼻，指甲深深地掐進(jìn)了自己的臉頰，試圖用疼痛來壓制住這生理的本能。

淚水，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，混合著塵土，在冰冷的肌膚上劃出兩道狼狽的痕跡。

林淵沒有動，他像一尊石雕，所有的生命力都凝聚在了耳朵和眼睛上。他能通過那些細(xì)微的聲響，在腦海中構(gòu)建出柴房內(nèi)的景象——兩個番子正在不耐煩地搬著柴火，而那個為首的太監(jiān)，正踱著步，用他那雙毒蛇般的眼睛，審視著這間破屋的每一個角落。

時間，被拉伸成了最殘酷的酷刑。

每一秒，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。

“快點(diǎn)！磨磨蹭蹭的，咱家還等著去逮那條大魚呢！”太監(jiān)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耐。

“是，干爹！”

番子們手上的動作加快了，木柴被更加粗暴地丟開。很快，堆積的柴火便被清開了一大片，露出了下面那幾塊鋪得并不平整的青磚。

腳步聲停了。

那個太監(jiān)走到了被清空的區(qū)域正上方。

陳圓圓感覺到，一滴冰冷的汗珠，從林淵的額角滑落，滴在了她的手背上，激起她一陣戰(zhàn)栗。

完了。

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。

“嗯？”那個陰柔的聲音再次響起，帶著一絲果然如此的得意，“這地磚……倒是鋪得別致?！?

一只穿著皂靴的腳，在他們頭頂?shù)那啻u上輕輕踩了踩，發(fā)出了“篤篤”的輕響。

“撬開?！?

兩個字，輕飄飄的，卻像兩座大山，轟然壓下，將地窖中最后的一絲空氣都擠壓得一干二凈。

陳圓圓的身體軟了下去，若不是被林淵緊緊箍住，她恐怕已經(jīng)癱倒在地。

就在一名番子應(yīng)聲上前，準(zhǔn)備拔出腰間佩刀當(dāng)作撬棍的瞬間——

“吱吱吱——！”

一陣尖銳刺耳的鼠叫聲，猛地從柴堆的另一角爆發(fā)出來！

緊接著，仿佛是捅了老鼠窩，七八只肥碩得嚇人、皮毛骯臟的碩鼠，像是炸了鍋的黑豆，從殘存的木柴堆下瘋狂竄出，四散奔逃！

“什么東西！”

“是耗子！”

兩名番子顯然也沒料到這破屋里還藏著這等活物，被嚇了一跳，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，臉上滿是嫌惡。

一只膽大包天的碩鼠，甚至直直地朝著那名太監(jiān)的腳邊沖了過去。

“放肆！”

太監(jiān)尖叫一聲，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，猛地向后一跳，動作竟是異常敏捷。他身邊的一名親信番子眼疾手快，繡春刀“唰”地出鞘，寒光一閃，已將那只碩鼠釘死在了地上。

鮮血和污穢濺了一地。

太監(jiān)看著自己那雙一塵不染的云紋皂靴，又看了看地上那骯臟的鼠尸和一片狼藉，俊俏的臉上浮現(xiàn)出濃濃的厭惡與惡心。

“晦氣！真他娘的晦氣！”他捏著鼻子，用絲帕擦了擦嘴角，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。

地窖里，林淵的心臟在短暫的停滯后，開始以一種失控的頻率瘋狂跳動。

生機(jī)！

這突如其來的變故，是一線生含著劇毒的生機(jī)！

然而，這還不夠。

這個太監(jiān)的疑心太重，區(qū)區(qū)幾只老鼠，或許能讓他惡心，卻不足以讓他放棄。

就在這短暫的、因鼠群而引發(fā)的混亂中，院門外的大街上，毫無征兆地爆發(fā)出了一陣巨大的喧囂！

“抓賊??！”

一聲石破天驚的吶喊，來自于一個眾人熟悉，此刻卻充滿了驚慌與憤怒的聲音——是張虎！

“弟兄們！賊人往那邊跑了！快！別讓他們跑了！”

緊接著，是兵器碰撞的“叮當(dāng)”聲，桌椅被撞翻的“噼啪”聲，以及數(shù)人扭打在一起的怒吼與咒罵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