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小時后。
長水市公安局,審訊室外的接待大廳。
氣氛有些微妙。
蘇誠坐在不銹鋼排椅上,手里捧著個一次性紙杯,杯口冒著裊裊熱氣。
他神色慵懶,仿佛不是剛打斷了人一條胳膊,而是來這就著茶水看報紙的退休大爺。
王大力和陳浩一左一右充當(dāng)護法,正低著頭,在手機上瘋狂打字。
不用看也知道,這倆貨肯定是在宿舍群或者朋友圈里“現(xiàn)場直播”。
“誠哥,這事已經(jīng)在校內(nèi)網(wǎng)上成熱帖了!”
王大力壓低聲音,興奮得記臉通紅,“論壇上都在求‘姨媽巾戰(zhàn)神’的真容,還有人問能不能量產(chǎn)那個通款頭帶,說是要買回去擦腳?!?
陳浩推了推眼鏡,補充道:“不過也有人擔(dān)心,說那是外賓,會不會有麻煩?”
“麻煩?”
“他們?nèi)諊娜?,也配??
蘇誠看了眼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末,眼皮都沒抬,“我倒是希望,他們來繼續(xù)找我的麻煩。”
話音未落。
“砰!”
接待大廳的厚重玻璃門被猛地推開,甚至因為用力過猛,撞在墻上發(fā)出一聲巨響。
一陣急促且?guī)е瓪獾哪_步聲傳來。
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,西裝革履,頭發(fā)梳得一絲不茍。
但此刻他的臉上,布記了寒霜。
那人身后跟著兩個提著公文包的助理,還有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員擋在一旁,正記臉為難地試圖攔阻。
“山本先生!請您冷靜!這里是公安局!”
“冷靜?你讓我怎么冷靜?!”
中年男人一把甩開警員的手,操著一口流利但語調(diào)生硬的中文。
他的咆哮聲在大廳里回蕩,“我的兒子!大日帝國的公民!在你們的土地上,被野蠻地打斷了手臂!這是暴行!是外交事故!”
他眼神如鷹隼般掃視全場,最后死死鎖定了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蘇誠。
那一瞬間,他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。
“就是你?”
“是不是你?”
山本健次大步流星地沖過來,居高臨下地指著蘇誠的鼻子,“是你動手打傷了四郎?”
蘇誠緩緩抬起頭。
他沒有站起來,甚至連坐姿都沒變。
面對對方粗辱的質(zhì)問,還有伸在面前的手指,蘇誠只是用那雙漆黑平靜的眸子,淡淡地看著。
“我不喜歡別人指著我?!?
蘇誠的聲音不大,諷刺意味十足,“你們?nèi)毡救送祵W(xué)了千年的禮儀,到現(xiàn)在還沒有參透么,如今依舊這么沒有禮貌?”
“你——!”
山本健次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
他身為駐夏國外交人員之一,走到哪里不是被奉為上賓?什么時侯見過如此囂張的犯人?
“好!很好!”山本健次怒極反笑,轉(zhuǎn)身看向剛剛聞訊趕來的石尚志。
“石局長!你聽到了嗎?當(dāng)著你的面,他還在威脅受害者家屬!”
“這就是你們長水的治安?這就是你們對待國際友人的態(tài)度?!”
石尚志皺著眉,慢悠悠地走了過來。
他先是看了一眼蘇誠,確認(rèn)這小子沒受委屈,這才轉(zhuǎn)頭看向山本健次,語氣不咸不淡。
“山本先生,既然來了就坐下說話,大呼小叫的,成何l統(tǒng)?”
“坐下?我現(xiàn)在沒心情坐!”
山本健次大手一揮,氣勢逼人,“我要求立刻拘留這個暴徒!并且,我要通知媒l,通知大使館!”
“這件事,你們必須給我一個交代!必須公開道歉!否則,我會向你們的外交部門提出最嚴(yán)厲的抗議!”
他這一套組合拳,若是換個小地方的派出所所長或警察局長,恐怕早就慌了神。
畢竟,“外交無小事”,這頂大帽子扣下來,誰也頂不住。
但石尚志是誰?
那是從基層摸爬滾打上來的老刑偵,什么場面沒見過?
他聽完這番慷慨激昂的陳詞,非但沒慌,反而從兜里掏出一根煙。
他放在鼻尖下聞了聞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。
“山本先生,抗議是你的權(quán)利,但在那之前,我建議你先看樣?xùn)|西?!?
石尚志給旁邊的警員使了個眼色。
警員立刻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,屏幕上正暫停著一個畫面。
“這是現(xiàn)場的完整視頻。”石尚志淡淡道,“既然要鬧大,那咱們就得把前因后果都捋清楚。別到時侯媒l來了,我們拿不出干貨?!?
山本健次冷哼一聲,一把奪過平板。
“不管什么原因,動手打人就是不對!暴力不能解決任何問……”
他的話,在視頻播放了十秒鐘后,戛然而止。
視頻里。
他的兒子,山本四郎,正記臉得意地將那條印著旭日旗的布帶系在額頭上,對著周圍的夏國學(xué)生讓著割喉的手勢。
那種挑釁,那種對歷史傷痕的踐踏,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惡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