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風(fēng)裹挾著柴油和咸濕的水汽,狠狠灌進(jìn)蘇航天的肺里。
他撐著膝蓋,大口喘著氣,胸口火燒火燎。
姜若水穿著一身襯衣窄裙的便裝,海風(fēng)吹起她額前的幾縷碎發(fā)。
她就那么平靜地看著。
蘇航天張了張嘴,那些在路上打了無數(shù)遍腹稿的質(zhì)問、憤怒、挽留,在對上她那雙清澈的眼睛時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最后,他干裂的嘴唇里,只擠出來三個字。
“對不起?!?
沙啞,卻異常清晰。
這句道歉,讓姜若水感覺有些意外。
她設(shè)想過他會憤怒地質(zhì)問,會沖動地指責(zé),甚至?xí)褡蛱煲粯?,用他沉默來逃避?
她唯獨(dú)沒有想到,他會說對不起。
這個平時熱忱得像個太陽,自信得有些憨直的空軍王牌,此刻卻像一個讓錯了事的孩子,坦率而誠懇。
姜若水胸口里那股堵了一整晚的郁悶,忽然就消散了一些。
不過,那也僅僅是一些罷了。
她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拉起行李箱的拉桿,輪子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發(fā)出“咕嚕咕?!钡穆曧?。
她拐了個彎,沒有走上通往船艙的舷梯,而是沿著空曠的岸邊,慢慢走著。
“為什么說對不起?”
她的問題,飄散在風(fēng)里。
“你又不欠我什么。”
蘇航天看見她沒有直接上船,心里那根繃到極致的弦,稍稍松動了一點(diǎn)。
他立刻跟了上去,與她并排走著。
“不!”
他急切地反駁。
“我昨天晚上,早就應(yīng)該站出來。”
他的語速很快,帶著壓抑了一夜的情緒。
“我應(yīng)該大聲地告訴那個黃毛,告訴所有人,你不應(yīng)該回到鷹醬國!更不應(yīng)該回到他的那個什么狗屁科研團(tuán)隊(duì)!”
他越說越激動,完全忘了自已剛剛還在道歉。
“你當(dāng)初放棄了他們那邊優(yōu)渥的生活,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財(cái)富和名譽(yù),不是為了今天再被這些東西綁架回去!”
“你是為了我們的航母,為了我們海軍能挺直腰桿,才回來的!”
“你的理想,你的價值,又豈是區(qū)區(qū)一億鷹幣能夠衡量的?”
“張司令也有說,只要有你在,我們海軍的未來將是一片坦途,哪怕用十個億,一百個億都換不來的!你怎么能……怎么能為了眼前的短期利益,就放棄這一切?”
他一口氣把話說完,胸膛劇烈地起伏著。
他以為,這番話會喚醒她,會讓她記起自已的初心。
可姜若水停下了腳步。
她轉(zhuǎn)過頭,看著蘇航天。
姜若水那張清冷的臉上,看不出任何被說動的痕跡,反而是眉心,輕輕地蹙了起來。
“你攔住我,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大道理?”
她的平靜,卻讓蘇航天瞬間心頭一緊。
“我個人的未來,自已讓主?!?
說完她不再看他,拉著行李箱,轉(zhuǎn)身就要朝著舷梯的方向走回去。
那決然的姿態(tài),比任何激烈的辭都更有殺傷力。
蘇航天的大腦,徹底空白了。
他又要搞砸了么?
他看著她決然的背影,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