批斗大會正式開始,披著大衣的陳忠再度出現(xiàn),他對這些瑟瑟發(fā)抖,早已支撐不住的老反革命們說:“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,抗拒從嚴,誰交代的徹底全面,誰揭發(fā)的深刻入骨,誰就能得到人民的寬大,就可以回家,開始?!?
沒人說話,臺上死一般的沉寂。
陳忠冷笑道:“你們不說就以為能隱瞞住真相么,歷史是不容篡改的,實話告訴你們,你們的罪證我早已掌握,現(xiàn)在是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?!闭f著揚了揚手中的小本子。
依然沒人說話。
閻曉松按捺不住了,上前踢了閻肅一腳:“閻肅,你先說?!?
閻肅道:“囡囡,別踢爺爺。”
閻曉松叉著腰橫眉冷目:“誰是你的囡囡,我已經(jīng)和你這個歷史反革命徹底劃清界限了?!?
閻肅道:“爺爺沒什么好說的?!?
閻曉松道:“給你機會你不要,好,給他上噴氣式?!?
兩個小伙子上前叉住閻肅的胳膊揪住他的頭發(fā),擺出頭向前胳膊向后的“噴氣式”造型來閻肅受不住煎熬,喘著氣道:“我說,我說。”
閻曉松將話筒拿到他嘴邊,道:“交代吧?!?
閻肅道:“民國十四年……”
閻曉松猛踢他一腳:“說公元紀元?!?
“是,1925年,我給陳子錕當參謀長,多吃多占,每月多領一百五十塊車馬費,那時候勤務兵一個月才六塊錢,我剝削下級,貪圖享受,我有罪?!?
“不要避重就輕,說重點。”
陳忠忽然道:“閻肅,你的罪行我們已經(jīng)基本掌握,現(xiàn)在是你將功贖罪的時候,你揭發(fā)一下陳子錕的罪行吧。”
閻肅搖搖頭。
陳忠大怒,道:“死到臨頭還不悔改,讓他嘗嘗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的鐵拳?!?
閻曉松上前揮起巴掌,噼里啪啦打得閻肅一張老臉啪啪響,嘴角鮮血四濺,一個男生看著不過癮,道:“我來?!睊嗥鹞溲b帶抽下去,閻肅被打得皮開肉綻。
陳忠站在麥克風前,道:“既然你們不愿意坦白,我就替你們說,陳子錕是老牌歷史反革命,他魚肉鄉(xiāng)里,收編土匪危害一方;他驕奢淫逸,娶了五個老婆,外面還養(yǎng)了不少情婦;他為了自己享樂,驅(qū)使勞動人民為他修建行宮,耗費巨額公帑;他窮兵黷武,當軍閥的時候購買了大量武器彈藥,稱霸一方,卻從不為百姓謀福利;他反對革命,四一二時期殺害大批革命工農(nóng);他貪生怕死,面對日寇進攻,拱手讓出江東;他鉆營投機,在革命勝利前夕改旗易幟;他就是一個車頭車尾的投機家,反動派?!?
激昂的聲音在體育館里回蕩,群眾們都恍然大悟,陳子錕竟然是這么一號角色。
陳忠厲聲質(zhì)問閻肅:“閻肅,我說的這些,可曾有半句假話?!?
閻肅抬起頭來,眼睛已經(jīng)被血污糊住,他艱難的說:“是真的,可是……”
陳忠把話筒拿走了,閻肅后面的話誰也沒有聽見。
“打倒陳子錕?!标愔艺癖鄹吆簟?
下面立刻傳來排山倒海的怒吼,體育館的屋頂都被震動了。
“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,交代?!遍悤运擅偷赝屏艘话验惷C,將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推倒在臺上。
“我揭發(fā)?!遍惷C淚流滿面,顫聲道:“1942年,陳子錕和日偽私下來往,從敵占區(qū)購買大批糧食……”
陳忠眼睛一亮,大聲道:”好啊,1942年正是抗戰(zhàn)艱苦時期,陳子錕竟然和敵人暗通款曲,用后方人民的血汗錢資敵,原來他不但貪生怕死,還是個隱藏很深的大漢奸。”
“打倒大漢奸?!比罕妭兣鹬?,一些前排的人將手里的東西砸向陳子錕,一個鐵皮眼鏡盒砸中陳子錕的眼角,頓時流出血來。
陳子錕感到徹骨的寒冷,他在吶喊聲中第一次如此的無助和彷徨,活了快七十歲,一生功過已能蓋棺定論,沒想到卻攤上這場運動,晚節(jié)不保,成了人民的敵人。
他徒勞的辯解:“我從敵占區(qū)買糧是為了賑災?!?
可是沒人聽見他的話,群眾已經(jīng)被憤怒沖昏了頭腦,爬上臺來毆打這些老家伙,場面一度失控。
紅總司的小將們費了一番力氣才將群眾勸下臺去,繼續(xù)批斗。
“我也要揭發(fā)?!标悏酆暗溃蛟诘厣?,臉色蠟黃,汗水直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