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分錢也沒有!”姚公館的二樓上,姚啟楨扶著欄桿沖客廳里的女兒怒吼道,姚依蕾臉色一變,扔下喝了一半的咖啡,拿起小包摔門而去,姚太太急忙追了出去,三分鐘后愁容滿面的回來,顯然是沒追上。
太太埋怨道:“你不會好好說話么,女婿做了護軍使,做丈人的不該支持么,你倒好,反而橫挑鼻子豎挑眼的。”
姚啟楨苦笑道:“我何嘗不想幫他們,可誰又來幫我,現(xiàn)在又不是我當次長的時候了,一個有職無權的交通銀行副總裁,哪有這個本事劃出幾十萬大洋來,我坐上這個位子還不是靠日本人的面子,如果陳子錕去交通部供職,我們翁婿之間還能互為犄角,再說這事兒我都宣傳遍了,可他偏偏去當什么護軍使,這不是塌我的臺么?”
今非昔比,姚家畢竟不如當年了,姚太太深深嘆了口氣,撫摸著懷中阿扁的腦袋,忍著抽泣道:“那怎么辦,你就眼睜睜看著女兒跟著小陳去江北吃苦受罪?”
姚啟楨焦躁的來回踱著步子,道:“總會有辦法的?!?
……
姚依蕾去娘家跑了一圈,一分錢沒拿到,反而惹了一肚子氣,陳子錕在陸軍部走了一趟,同樣是無功而返,別說糧餉槍械了,就是子彈也沒有一粒,唯一的收獲是一個江東省陸軍第七混成旅的空架子編制。
閻肅辭去了陸軍部軍法科的職務,一心一意給陳子錕當參謀長,北洋軍隊的參謀長并非上級任命,而是主官自己掏錢雇用的幕僚頭,所以也無需報備陸軍部。
兩人回到陳宅,發(fā)現(xiàn)門口站著倆大兵,一左一右宛若門神,背上毛瑟馬槍,腰間盒子炮,綁腿扎的極其利落,一看就是百戰(zhàn)精兵的架勢。
閻肅眼睛一亮,剛想問這是誰的馬弁,陳子錕已經大步流星上前了,爽朗笑道:“老王老李,你倆咋來了?”
來的正是第三師的兩個老兵油子,當年和陳子錕一起大破松林店的王德貴、李長勝,兩人啪的一個立正,敬禮道:“我們奉吳大帥之命,前來給陳大帥當護兵。”
緊接著又一個白凈面孔的中尉從大門里出來,軍裝干干凈凈,皮鞋锃亮,臉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狡黠笑容,他也敬禮道:“副官趙玉峰,給大帥見禮了?!?
陳子錕哈哈大笑:“你也來了,你剛才叫我什么,大帥?”
“可不就是大帥么,護軍使那就有資格稱大帥?!壁w玉峰嘻嘻笑道。
陳子錕進了門,兩只眼睛四處看,瞅了半天沒發(fā)現(xiàn)其他人,狐疑道:“就你們三個?”
“回大帥,就我們三個?!壁w玉峰道。
“那,吳大帥有沒有調撥軍餉槍械什么的?”陳子錕還有些不甘心。
“沒有?!比艘黄鸢杨^搖得像撥浪鼓。
一個副官,兩個護兵,吳大帥真夠吝嗇的,不過再加上一個參謀長,這個護軍使署的架子算是搭起來的,陳子錕也有點做大帥的感覺了。
進了后宅,鑒冰拿來一套藍灰色的薄毛料軍裝來請陳子錕試穿,這套軍裝一上身就感覺不一樣,絕對是上好裁縫的手藝,針腳嚴絲合縫,尺寸大小正合適,挺括熨貼,立領上綴著兩枚金絲銹成的將軍領章,肩膀上是法國式的豎條肩章,一枚將星閃爍著金光。
“這兩顆星星,是我在首飾店里找匠人打造的金星,18k的?!辫b冰一邊幫陳子錕扣著扣子一邊說道。
“還有這靴子,德國小牛皮的,春夏秋冬都能穿,你試試,合不合腳?!辫b冰又拿來一雙靴子。
“還有這斗篷,這禮服,都試試。”
陳子錕一看,床上擺著一大堆衣服,不禁倒吸一口涼氣:“這得多少錢,咱家底子可不厚啊?!?
忽然李耀廷笑吟吟從外面進來,道:“大哥,人靠衣裝馬靠鞍,你都當了大帥了,這點錢能省么,別說這幾套衣服鞋帽了,我還給您預備了這個呢?!闭f著拿出一柄西洋指揮刀來。
陳子錕接刀在手,翻來覆去看了一番,鯊魚皮鞘,吞口鍍金,刀柄纏著銀線,拿出來一截,寒光閃閃,吹毛可斷,端的是一把好刀。
“這刀什么來頭?”
“這刀的來歷可有講究了,據說是咸豐年間,英法聯(lián)軍和僧格林沁的蒙古騎兵在八里橋大戰(zhàn),一位蒙古巴圖魯力斬英軍數(shù)人,繳獲這柄軍刀,傳于后人至今,因家貧而典當,被我撿了個便宜弄來,怎么樣,還滿意嗎?”
陳子錕感慨道:“這把刀,見過血啊?!?
鑒冰擔憂道:“此乃兇物,怕不吉利啊?!?
李耀廷道:“不然,寶劍配英雄,若是一般人肯定壓不住這把刀,但大哥何等英雄,一身煞氣還怕壓不住這把刀么?!?
陳子錕哈哈大笑:“然也。”
姚依蕾氣鼓鼓的進來,看到他們歡聲笑語的,又看到床上攤著那么多衣服鞋帽,不禁臉色黯然,轉身便走。
鑒冰拉住她道:“姐姐,這是給你做的新衣服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