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喜兒,碧痕?!鄙蛴矜辛苏惺郑曇艋謴?fù)了慣常的柔婉。
“奴婢在。”
“喜兒,備上一份厚禮,就說我說的,替承澤請來翰林院的周大學(xué)士,每日下學(xué)后,來府中為承澤單獨(dú)開蒙經(jīng)史子集?!?
喜兒一驚:“夫人,周大學(xué)士可是出了名的清高,怕是……”
“無妨?!鄙蛴矜孕乓恍Γ澳阒还苋?。告訴他,將軍府愿出五百兩黃金,作為束脩。”
重賞之下,必有勇夫。
什么清高,在絕對的利益面前,都不值一提。
她又想起一事,嘴角的笑意更深了:“碧痕,派人盯緊城西的皇家馬場。我記得下月初三,會有一批西域進(jìn)貢的良駒公開競拍。其中有一匹通體雪白,額間有一點(diǎn)朱砂痣的小馬駒,無論花多少錢,都必須給本夫人拍下來!”
那可不是普通的小馬駒,而是未來的“踏雪烏騅”,是能日行千里的寶馬良駒!前世,這匹馬被永寧公主拍了去,后來在秋狝圍獵中大放異彩。
這一世,文有王太傅,武有寶馬良駒,她要讓她的承澤,成為京城最耀眼的新星!
沈青凰,你等著瞧吧。你斗得過我一次,難道還能斗得過我兒子的錦繡前程么?
……
一月后,永寧公主府,梅園。
正是臘月,滿園的紅梅開得如火如荼,映著白雪,煞是好看。京中貴婦貴女們齊聚于此,賞梅、品茶、吟詩作對,一派和樂融融。
沈青凰今日也帶著繼子裴策一同赴宴。
裴策今年不過七歲,生得粉雕玉琢,眉眼間卻有著超越年齡的沉靜。他自幼喪母,又因裴晏清體弱,常年養(yǎng)在國公府老夫人膝下,性子比同齡孩子要內(nèi)斂許多。
沈青凰對他,談不上多深的母子情誼,卻有著一份責(zé)任。既然她占了“世子妃”這個位置,裴策就是她護(hù)著的人。誰敢動他,就是動她。
“世子妃,您看,那不是陸夫人和陸公子么?”身旁的丫鬟白芷低聲提醒道。
沈青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,果然看見沈玉姝正牽著陸承澤,在人群中笑語晏晏,長袖善舞。
今日的陸承澤,穿著一身簇新的寶藍(lán)色錦緞長袍,腰間系著鑲金玉帶,腳蹬鹿皮小靴,頭上還戴著一頂嵌了東珠的冠帽,打扮得像個小大人,臉上帶著幾分被眾星捧月慣了的驕矜之氣。
反觀他身旁的裴策,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長衫,通身唯一的配飾,便是沈青凰親手為他系上的一個裝著驅(qū)寒香料的荷包??伤驹谀抢铮察o沉凝,氣質(zhì)清華,竟是絲毫不輸。
沈玉姝顯然也看到了她們,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嫉恨,隨即又換上了一副溫婉和善的笑容,主動走了過來。
“姐姐,你也來了?!彼H熱地行禮,仿佛之前的種種齷齪從未發(fā)生過,“策兒真是越發(fā)俊秀了,這般沉靜的性子,一看就是個會讀書的好孩子?!?
她嘴上夸著裴策,眼睛卻一個勁兒地往自己兒子身上瞟,那炫耀的意味,幾乎要溢出來。
沈青凰淡淡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算是回應(yīng)。
幾句寒暄過后,沈玉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,撫掌笑道:“哎呀,光顧著說話了。今日公主設(shè)宴,以梅為題,小輩們何不也應(yīng)景作上幾首詩,給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添添樂子?”
她看向自己的兒子,滿眼鼓勵:“承澤,你前日新得了一首詠梅詩,正好念給大家聽聽,莫要怕羞?!?
陸承澤聞,立刻挺起了小胸膛,清了清嗓子,朗聲念道:“墻角數(shù)枝梅,凌寒獨(dú)自開。遙知不是雪,為有暗香來?!?
這首詩乃是前朝大儒王安石的名作,意境絕佳。由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念出,雖少了些風(fēng)骨,卻也顯得童趣盎然,引來周圍貴婦們一片交口稱贊。
“陸公子真是聰慧!”
“是啊,小小年紀(jì),便能將此詩背得如此熟稔,將來定是狀元之才!”
沈玉姝聽著這些奉承,臉上笑開了花,故作謙虛道:“哪里哪里,不過是小孩子家胡亂背誦罷了?!?
說罷,她話鋒一轉(zhuǎn),目光灼灼地看向裴策:“策兒這般聰穎,想必詩才更在承澤之上吧?不如,也來一首,讓我們大家開開眼界?”
這是捧殺。
更是陽謀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裴策身上。
一個養(yǎng)在深宅,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國公府庶長孫,能有什么才學(xué)?若是作不出來,或是作得不好,便要當(dāng)眾出丑,連帶著國公府和沈青凰都顏面無光。
沈青凰卻不見半分擔(dān)憂,她只是垂眸,輕聲問身旁的裴策:“策兒,你想作么?”
裴策抬起頭,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沒有絲毫膽怯,他看著沈青凰,認(rèn)真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“好?!鄙蚯嗷嗣嗣念^,“那便作一首吧?!?
裴策上前一步,對著眾人行了一禮,稚嫩的童音清朗而堅定:
“梅雪爭春未肯降,騷人閣筆費(fèi)評章。梅須遜雪三分白,雪卻輸梅一段香?!?
話音剛落,滿園寂靜。
片刻之后,不知是誰先帶頭,雷鳴般的掌聲和驚嘆聲轟然響起!
“天哪!這……這是他自己作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