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看向沈青凰的眼神,徹底變了。從審視,變成了深深的忌憚。
宋氏將這一切看在眼里,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笑意。她清了清嗓子,整個正堂立刻鴉雀無聲。
“今日請各位宗親長輩前來,是有一件要事,要當著大家的面宣布?!?
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,最后落在了沈青凰的身上,聲音清晰而堅定:“青凰嫁入我府中以來,對外,為裴家掙來無上榮光,得陛下嘉獎;對內,將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,更是悉心侍奉我這個老婆子,讓我這行將就木的身子得以康復。論德行,她賢良淑德;論才能,她冠絕同輩?!?
她說著,讓身邊的丫鬟取來一個紫檀木的匣子。
匣子打開,里面是一串沉甸甸的鑰匙,以及幾本厚厚的賬冊。
那是整個國公府內宅中饋的象征!
“我老了,身子也不濟了?!彼问系穆曇魯S地有聲,“從今日起,我這國公府大房內宅之事,便全權交由世子妃沈青凰掌管!府內一應開支用度、人事調動,皆由她一人做主。我說的,也是國公爺?shù)囊馑肌T谧母魑?,無論是誰,都不得妄加干涉!”
此一出,滿座嘩然!
將中饋全權交予一個新婦,這在京中任何一個高門大戶,都是聞所未聞之事!
王氏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,幾乎要忍不住開口反對。
然而,坐在最上首,一直閉目養(yǎng)神的裴氏大長老,卻緩緩睜開了眼睛,渾濁的眼珠里透著一絲精光。他看了一眼沈青凰,又看了一眼裴晏清,沉聲道:“世子妃有經(jīng)天緯地之才,世子有識人之明,此乃我裴家之大幸。大夫人此舉,老夫……并無異議?!?
大長老都發(fā)話了,其余人等,哪里還敢有半句廢話?
“我等,并無異議。”
“全憑大夫人做主?!?
眾人紛紛躬身附和,再不敢有半分不敬。
沈青凰站起身,走到堂中,對著宋氏,對著諸位宗親,盈盈一拜。沒有過多的語,只道了句:“兒媳,謹遵母親教誨?!?
那一刻,她身姿纖細,神情平靜,卻仿佛有萬丈光芒,令人不敢直視。
國公府的天,自此,真正由她說了算。
宗親散去,堂內只剩下宋氏、裴晏清和沈青凰三人。
宋氏顯出幾分疲態(tài),對沈青凰溫和道:“青凰,你也累了一上午,先回去歇著吧。”
“是,母親?!鄙蚯嗷诵辛艘欢Y,轉身退下。
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,宋氏才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兒子,原本威嚴的臉上,只剩下母親的慈愛與擔憂。
“晏清?!?
“母親?!?
“你過來,坐到娘身邊來。”
裴晏清依坐下,任由母親拉住自己冰涼的手。
“娘知道,過去……你對這樁婚事,心里是有疙瘩的。你覺得,是為娘用自己的身子,逼你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女子?!彼问系穆曇衾飵е唤z愧疚。
裴晏清垂下眼眸,低聲道:“兒子不敢?!?
“你不是不敢,你只是不說?!彼问蠂@了口氣,拍了拍他的手背,“但現(xiàn)在,娘要告訴你,這樁婚事,或許是你我母子,這輩子最大的福氣?!?
她看著兒子那張過于俊美也過于蒼白的臉,語重心長:“青凰是個好孩子。她那個人,就像一塊捂不熱的寒冰,可一旦你走進了她的心,她便會用那層寒冰,為你筑起最堅固的城墻?!?
“你看她今日,句句不饒人,可哪一句,不是在維護國公府的利益?維護你我的顏面?她看著冷,心是熱的。只是那顆心啊,被傷得太狠了,硬得像鐵,也脆得像琉璃。你得……你得好好待她,用心去捂著,別讓她再冷了。”
宋氏的眼中泛起淚光:“晏清,娘這輩子別無所求,只盼著你能好好的。如今有青凰在你身邊,娘就是現(xiàn)在閉了眼,也放心了。你一定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緣分,莫要……莫要辜負了她。”
裴晏清靜靜地聽著,一不發(fā)。
許久,他才抬起頭,那雙總是藏著無數(shù)算計與淡漠的桃花眼里,此刻只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。
他反握住母親的手,聲音低沉而鄭重:“母親,兒子……明白了?!?
從正堂出來,已是薄暮時分。
夕陽的余暉給庭院中的亭臺樓閣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。
裴晏清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回廊下的沈青凰。
她似乎并未走遠,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,看著一株開得正盛的紅梅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側臉的輪廓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柔和,削弱了她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冷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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