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太和殿,靜得落針可聞。
群臣看著殿中那副慘烈的景象:一個癱軟如泥,一個嘔血當場,而那個始作俑者,那個病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的國公府世子,卻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,仿佛剛剛掀起的滔天巨浪,與他沒有半點關(guān)系。
這份反差,讓人不寒而栗。
“好……好一個請君入甕,好一個將計就計!”昭明帝終于開口,聲音里壓抑著雷霆之怒,他緩緩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著殿下的陸寒琛與王瑞,眼神冰冷得像是要將他們凍結(jié)。
“陸寒琛,王瑞,你們……還有何話可說?”
“陛下……饒命……臣……臣是一時糊涂啊!”王瑞涕淚橫流,不住地磕頭。
陸寒琛卻只是慘然一笑,他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他抬起頭,最后看了一眼裴晏清,那雙桃花眼里,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的模樣,仿佛在憐憫一只不自量力的螻蟻。
“來人!”昭明帝怒喝,“將陸寒琛、王瑞,剝?nèi)ス俜?,打入天牢,聽候三司會審!?
“陛下饒命啊——!”
在王瑞凄厲的求饒聲中,如狼似虎的殿前衛(wèi)士沖了上來,粗暴地扯下兩人的官帽官服,將他們拖了出去。
一場驚心動魄的朝堂對峙,以一種摧枯拉朽的方式,落下了帷幕。
風(fēng)波平息,裴晏清那緊繃的氣勢瞬間卸去,他又變回了那個弱不禁風(fēng)的病秧子,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,劇烈地咳嗽起來,仿佛剛才那一番話,已經(jīng)耗盡了他所有的生命力。
“裴愛卿?!闭衙鞯劭粗凵駨?fù)雜無比,既有贊賞,又有忌憚,“你……有功于社稷。先回去好生休養(yǎng)吧,賞賜……隨后就到?!?
“臣……謝陛下隆恩……”
裴晏清躬身行禮,在信步的攙扶下,一步一步,緩慢而又堅定地,走出了太和殿。
殿外的陽光,有些刺眼。
他微微瞇起眼,抬手擋在額前,唇角,終于勾起了一抹無人察覺的微笑。
國公府。
與太和殿上那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肅殺不同,府中庭院深深,草木扶疏,一派世家大族的寧靜悠然。裴晏清緩步踏入垂花門,清晨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,在他那身天青色的常服上灑下斑駁的光影,襯得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(fā)透明,仿佛一尊易碎的玉雕。
府中下人見到他,無不躬身斂目,眼中是比往日更甚的敬畏。世子爺昨日還身陷囹圄,今日便在朝堂之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,將不可一世的陸將軍和禮部尚書一舉打入天牢。這等雷霆手段,早已在府內(nèi)悄然傳開,再無人敢將他視作那個只能臥床休養(yǎng)的病弱世子。
裴晏清對這些目光恍若未聞,他行至正院,卻沒有看到意料中那道熟悉的身影。
“世子妃呢?”他駐足,聲音不大,卻讓周遭的空氣都為之一靜。
白芷快步從廊下迎出,屈膝行禮,面上帶著幾分憂色:“回世子爺,天還未亮?xí)r,大夫人的風(fēng)寒突然加重了,咳得厲害。世子妃……一直在榮安堂里頭伺候著,不曾合眼?!?
裴晏清墨眉微蹙,榮安堂是大夫人宋氏的院落。他點了點頭,一不發(fā),轉(zhuǎn)身便朝榮安堂的方向走去。信步連忙撐開一把素面油紙傘,為他擋去那不算熾烈的日光。
還未走近榮安堂,一股濃郁的藥味便迎面撲來,夾雜著幾聲壓抑的、婦人間的爭執(zhí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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