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些嗅覺敏銳的商戶和家底殷實的大戶人家,開始瘋狂囤積食鹽。鹽價如同脫韁的野馬,一路飆升,不過半日功夫,竟翻了整整三倍!
京城民生,已現(xiàn)動蕩之兆。
清暉苑內(nèi),氣氛凝重如冰。
白芷將外面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匯報完畢,急得眼圈都紅了:“世子妃,這……這就是他們的毒計!截斷我們的糧道,是第一步,散布謠,毀我們聲譽,是第二步!現(xiàn)在他們操控鹽價,引發(fā)民怨,下一步……下一步一定就是在朝堂上,置我們于死地??!”
“截糧、傳謠、定罪?!鄙蚯嗷酥讣廨p點著桌面,將那三步毒計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,臉上非但沒有半分焦灼,反而露出了一抹極淡的、冰冷的笑意,“王瑞和陸寒琛的動作,倒是一環(huán)扣一環(huán),半分不差?!?
“世子妃!您怎么還笑得出來?。俊卑总贫伎旒笨蘖?,“再不想辦法,國公府就要被這滔天的民怨給淹沒了!”
沈青凰抬眸看她,眼神平靜而銳利:“慌什么?天,還塌不下來?!?
她站起身,走到窗邊,看著院中那棵在寒風(fēng)中屹立的青松,聲音清冷:“傳信給世子,就說魚兒已經(jīng)咬鉤,請他……準(zhǔn)備看戲?!?
夜色漸濃,寒意更甚。
裴晏清來的時候,依舊是一身素白長袍,外面罩著一件月白色的狐裘斗篷,越發(fā)襯得他面色蒼白,仿佛隨時都會被一陣風(fēng)吹倒。
他未帶下人,獨自一人踏入溫暖如春的內(nèi)室,一邊走,一邊用帕子捂著唇,發(fā)出一連串低低的咳嗽聲,將那病弱之態(tài)演得淋漓盡致。
“咳咳……本世子聽聞,世子妃的糧隊被人燒了,鹽鋪也快被人用口水淹了。世子妃此刻,竟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品茶?”他一開口,便是慣有的、帶著幾分慵懶與嘲弄的調(diào)子,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挑,目光落在沈青凰面前那盞氤氳著熱氣的茶杯上。
沈青凰頭也未抬,自顧自地用杯蓋撇去茶葉,聲音比窗外的夜色還要冷上三分:“茶是新進的雨前龍井,世子要嘗嘗嗎?還是說,世子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?”
“笑話?”裴晏清在她對面坐下,毫不客氣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,動作優(yōu)雅從容,“不。本世子只是好奇,魚餌已經(jīng)撒下去了,魚也咬鉤了。世子妃打算何時收網(wǎng)?再晚些,這京城的鹽價,怕是連本世子都吃不起了。”
他看似在抱怨鹽價,實則是在點出她這計策的風(fēng)險。
玩弄民意,如在刀尖上跳舞,稍有不慎,便是萬劫不復(fù)。
“世子急什么?”沈青凰終于抬眸,那雙清冷的鳳眸里,閃爍著獵人般的精光,“魚還沒吃飽,網(wǎng)收早了,豈不可惜?他們想看我焦頭爛額,想看國公府民心盡失,我若不讓他們把這出戲唱得更熱鬧些,豈非辜負(fù)了他們的一番苦心?”
裴晏清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溫?zé)岬谋?,眼底的興味愈發(fā)濃厚:“哦?這把火若是控制不住,燒到國公府自己身上,可就不是好戲,是災(zāi)難了。御史臺的折子,想必已經(jīng)堆滿陛下的御案了?!?
“誰說這火會燒到國公府身上?”沈青凰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,她從手邊的匣子里,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,推到了裴晏清面前。
“這是……”裴晏清翻開冊子,墨色的瞳孔驟然一縮。
那冊子上,清清楚楚地記錄著京城十幾家米糧鋪的暗股歸屬,以及他們近日來從何處調(diào)糧、囤積了多少鹽巴的詳細(xì)賬目。
而這些鋪子的幕后東家,無一例外,全都指向了兩個人——禮部尚書王瑞,與鎮(zhèn)北將軍陸寒琛。
“他們以為斷了我的糧道,我就無糧可用。卻不知,我真正的糧食,早就分批運入了京城?!鄙蚯嗷说穆曇羝届o無波,卻帶著一股攪動風(fēng)云的磅礴之力,“他們以為散布謠,我的鹽就賣不出去。正好,也省得我再費心找借口關(guān)門了?!?
她站起身,走到裴晏清身側(cè)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那雙沉靜的眸子里,燃起了復(fù)仇的烈焰。
“他們想借著囤積居奇,發(fā)一筆國難財,再將‘盤剝百姓’的罪名扣在國公府頭上。而我,就是要讓他們站得越高,摔得越慘!”
裴晏清緩緩合上冊子,抬眸看向她。
眼前的女人,明明身形纖弱,此刻身上散發(fā)出的氣場,卻凌厲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。她不是在防守,她從一開始,就在進攻。
她放出的假糧道是餌,引蛇出洞。
她任由謠發(fā)酵是勢,欲擒故縱。
她坐視鹽價飛漲是網(wǎng),只待收緊。
“王瑞和陸寒琛名下的糧鋪,不是已經(jīng)把他們自以為‘干凈’的糧食,準(zhǔn)備明日一早開倉放糧,高價賣出,博一個‘穩(wěn)定民生’的好名聲嗎?”沈青凰的笑意更冷了,“云珠那邊,想必已經(jīng)將我們?yōu)樗麄兙臏?zhǔn)備的‘厚禮’,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了該去的地方?!?
裴晏清的呼吸,有那么一瞬間的凝滯。
他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她不僅要讓對方背上“囤積居奇,哄抬鹽價”的罪名,還要……將“鹽里摻沙”這盆臟水,原封不動,甚至加倍地潑回到他們自己身上!
好一招釜底抽薪,再來個偷天換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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