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?!迸彡糖宸畔虏璞愿?,“把我們‘臨江月’旗下那些說書先生、瓦舍小廝都放出去。今天,我要讓全京城茶館酒樓的戲碼,都換成《將軍為私怨封藥,妃為蒼生施恩》?!?
云照心領神會,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:“是,江主!保證辦得妥妥當當!”
風向,在一日之間,徹底逆轉。
前一日還在彈劾國公府“奢靡無度”的御史,第二天上朝時,被憤怒的百姓堵在家門口,扔了一路的爛菜葉子。那些曾被陸寒琛威逼利誘、封存藥材的藥行掌柜,也紛紛“良心發(fā)現(xiàn)”,哭哭啼啼地跑到府衙,狀告陸將軍濫用職權,險些害了他們全家性命。
一時間,彈劾陸寒琛的奏折,如雪片般飛向了龍案。
將軍府。
“砰!”
一只名貴的汝窯茶盞被狠狠地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陸寒琛面色鐵青,胸口劇烈起伏,眼中的陰鷙幾乎要化為實質。
“廢物!通通都是廢物!”他對著跪了一地的幕僚和親信怒吼,“養(yǎng)你們何用?不過一夜之間,就讓沈青凰那個賤人翻了盤!我花的那些銀子呢?我讓你們去平息的流呢?都喂了狗嗎?!”
一名幕僚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回道:“將軍……實在是……國公府這一招太狠了。他們抓住了民心,我們……我們拿銀子去堵百姓的嘴,他們不僅不收,還……還罵我們是將軍的走狗,要將我們送官……”
“送官?好一個送官!”陸寒琛氣得發(fā)笑,笑聲里滿是森然的殺意,“沈青凰……沈青凰!好得很!”
他輸了,輸?shù)靡粩⊥康亍?
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,為了堵住悠悠眾口,他不得不自掏腰包,拿出比國公府多十倍的銀錢,捐給國庫,美其名曰“為邊關將士籌措糧餉”,才勉強將此事壓了下去。
這一役,他不僅顏面盡失,更是賠上了自己近半的家底。
他讓所有人都退下,獨自一人枯坐在冰冷的書房中。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沉,一如他此刻的心情。
他輸給的,不是裴晏清,而是那個他曾以為可以隨意拿捏、視若螻蟻的女人。
不甘、憤怒、屈辱……種種情緒交織,最終化為一種冰冷的茫然。他究竟是哪里走錯了?這一世的沈青凰,為何會變得如此……如此陌生,又如此……耀眼?
他無意識地拉開書案下的一個暗格,從里面取出一個用錦帕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。
層層打開,是一支通體溫潤的白玉簪。簪頭雕刻得極為精巧,是一個龍飛鳳舞的“凰”字。
指尖反復摩挲著那冰涼滑膩的玉質,溫潤的觸感,卻仿佛一把鑰匙,猛地撬開了一段被塵封已久的記憶。
……
“琛哥哥,你看,這個好看嗎?”
漫山遍野的桃花林里,春光爛漫。年少的她,穿著一身利落的騎裝,臉上還帶著一絲少女的嬌憨。她從懷里掏出這支玉簪,獻寶似的遞到他面前,一雙鳳眸亮晶晶的,比天上的星辰還要璀璨。
“我求了京城最有名的玉雕師傅,照著我的名字打的。這個‘凰’字,以后……就歸你了?!?
她的笑靨映著灼灼的桃花,那一刻,仿佛整個春天,都在為她盛開。
……
畫面猛然一轉,桃花林變成了陰冷潮濕的破莊囚室。
“陸寒?。∧憧纯辞宄?!這就是你的好妻子!”
沈玉姝滿臉淚痕,眼中卻閃爍著得意的惡毒光芒。她將一支一模一樣的玉簪,狠狠地摔在他面前的地上。
“她就是用這支你送她的定情信物,去和那個侍衛(wèi)私通的!她說,她早就厭倦了你這個冷冰冰的木頭,那個侍衛(wèi)才懂得疼人!她說……”
他沒有再聽下去。嫉妒與暴怒的火焰,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。他只看到地上那支沾了泥污的玉簪,一如他眼中那個骯臟不堪的女人。
他沖進那間破屋,一把掐住她的脖子,看著她眼中震驚、痛苦、難以置信的神情,用淬了冰的刀子般的聲音,一字一句地問她:
“你這不知廉恥的蕩婦,也配戴著它?!”
……
“啊——!”
陸寒琛猛地從回憶中驚醒,額上布滿了冷汗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記憶的碎片如決堤的潮水,瘋狂地涌入他的腦海。他想起她是如何為他操持家業(yè),為他生兒育女;想起她是如何在他失意時,默默地陪在他身邊,為他出謀劃策;想起她是如何在臨死前,用那雙空洞絕望的眼睛,死死地瞪著他……
前世的種種,與今生的樁樁件件,驟然重合。
他錯了……
是他親手將她的真心碾碎,將她的情意踐踏,將她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是沈玉姝!是那個女人騙了他!
愧疚、悔恨、還有強烈到幾乎要將他撕裂的不甘,交織成一種病態(tài)的偏執(zhí)。
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玉簪,堅硬的玉石硌得他指骨生疼,指節(jié)一片泛白。那點疼痛,卻遠不及心臟被撕裂的萬分之一。
不,還來得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