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慌什么?”
沈青凰的聲音不大,卻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她由侍女扶著下車,目光平靜地掃過府中那些惶惶不安的下人。
“開中門,上好茶,將前廳收拾出來,請御史大人們安坐。另外,傳我的話,府中上下,任何人不得喧嘩議論,各司其職,若有違者,家法處置?!?
她一番話有條不紊,瞬間穩(wěn)住了府中的騷亂。
林嬤嬤看著自家世子妃那纖弱卻挺拔的背影,不知為何,那顆七上八下的心,竟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。
前廳之內(nèi),氣氛凝重如鐵。
為首的左都御史張勛,年過半百,面容刻板,一身緋色官袍穿在他身上,仿佛都帶上了幾分肅殺之氣。
他端坐于主位,手邊的茶盞,動也未動。
沈青凰緩步而入,對著他微微一福:“不知張大人駕到,有失遠迎,還望恕罪。”
張勛抬起眼皮,那雙眼睛銳利如鷹:“世子妃客氣了。本官奉旨前來,查的,是國公府的法,辦的,是陛下的差。還請世子妃,將國公府近三年的所有賬目,盡數(shù)交出?!?
他的話,不帶一絲轉(zhuǎn)圜的余地,開門見山,直逼要害。
沈青凰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神情,她頷首道:“張大人奉公執(zhí)法,妾身理應(yīng)配合。只是賬目繁多,分門別類,還需些時候整理。林嬤嬤,給大人們安排廂房歇息,切不可怠慢了?!?
“是?!?
張勛眉頭一皺,還想再說什么,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。
“侄媳婦!你可算回來了!”
人未到,聲先至。
只見兩位衣著華貴的婦人,帶著一群丫鬟婆子,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。
正是國公府二房的夫人王氏,與三房的夫人李氏。
雖說上次已經(jīng)懲罰發(fā)落了他們,但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(jīng),轉(zhuǎn)念之間,二人又借助外力回到了院中。
沒有以前那般囂張跋扈地逼迫沈青凰,倒也是經(jīng)常暗中想著法子,企圖奪得家權(quán)。
王氏是個急性子,一進來便拉著沈青凰的袖子,壓低了聲音,語氣卻滿是幸災樂禍的急切:“你聽說了嗎?圣上派了御史來查賬!晏清又……又那個樣子,我看,咱們國公府這次,怕是要大禍臨頭了!”
三夫人李氏則要“溫婉”許多,她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,嘆氣道:“二嫂,話不能這么說。只是眼下這光景,青凰一個年輕女子,如何撐得起這么大的家業(yè)?這滿府的賬目,要是出了什么紕漏,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呀!”
兩人一唱一和,話里話外的意思,再明白不過。
裴晏清要不行了,沈青凰一個女人靠不住,這國公府的權(quán),該交出來了!
沈青凰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,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:“二嬸,三嬸,有話不妨直說。”
王氏見她如此不識抬舉,索性也撕破了臉皮:“好!那我便直說了!如今府中遭此大難,你一個婦道人家,又是新婦,哪里懂得這里面的彎彎繞繞?我和你三嬸商量了,這府里的對牌、庫房鑰匙,還有最重要的賬本,你即刻交出來,由我們長輩代為保管,也好應(yīng)付這些御史大人!”
“不錯?!崩钍显谝慌愿胶?,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神色,“青凰,我們也是為了你好,為了國公府好。你放心,等風頭過去了,晏清的病……好了,我們自然會還給你們長房。”
她們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。
一旦拿到了掌家之權(quán),裴晏清若真死了,這國公府的爵位,可就要從她們兩房的兒子里出了!
坐在上首的張勛冷眼旁觀著這一場內(nèi)宅爭斗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的神色。
沈青凰聽完她們的話,非但沒有生氣,反而輕輕地笑了。
那笑意很淺,卻冷得像臘月的冰。
“二嬸,三嬸,你們說的……很有道理?!?
王氏和李氏對視一眼,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得意。
果然,這小賤人還是怕了!
誰知,沈青凰話鋒一轉(zhuǎn),聲音陡然冷冽下來:“只是,我有一事不明,想請教二位嬸嬸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張大人在此,奉的是圣上的旨意,查的是國公府的賬。”沈青凰的目光緩緩掃過她們的臉,一字一頓地問道,“這賬本,前一刻還在我手里,后一刻便到了二位嬸嬸手上。萬一張大人查出了什么紕漏,這‘監(jiān)守自盜、混淆賬目’的罪名,是算在我這個世子妃頭上,還是……算在二位嬸嬸的頭上?”
“你!”王氏的臉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了。
李氏也愣住了,她沒想到,這個看似柔弱的侄媳婦,竟會說出如此誅心之!
這話,直接將她們釘在了“意圖染指公中財物,破壞朝廷查案”的罪名上!
沈青凰卻不給她們反應(yīng)的機會,繼續(xù)道:“又或者,二位嬸嬸是覺得,我這個長房的世子妃,沒資格掌管國公府的中饋,想趁著世子病重,御史入府之際,行那分家奪權(quán)之事?”
“分家奪權(quán)”四個字,如同一道驚雷,炸得王氏和李氏頭暈目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