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時三刻。
窗欞微動。
徐敬業(yè)回來了。
這一次,他手里提著滿是污漬的麻袋,身上帶著深夜的露水和塵土氣。
“主子?!?
徐敬業(yè)將麻袋放在金磚地上,“刺啦”一聲撕開。
發(fā)霉的腐爛氣息彌漫了御書房。
那里面,哪里是給人吃的米?
全是發(fā)黑結(jié)塊的陳糧,甚至還有肉眼可見的砂石和蟲尸。
“這就是兵部所謂的新糧?”
蕭燁怒極反笑,手指捏得咔咔作響,“好大的膽子?!?
“主子,這還不是最要命的?!?
徐敬業(yè)蹲下身,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,將那個麻袋徹底翻了個面,挑開了內(nèi)側(cè)的一層粗布內(nèi)襯。
“屬下在查驗時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糧袋并非兵部制式,而是被人二次縫合過的?!?
他將燭臺湊近。
粗糙的麻布內(nèi)襯上,隱隱約約印著幾個因為受潮而暈開的靛藍(lán)色字跡。
蕭燁瞇起眼。
兩淮鹽運·官印
還有更小的一行字:江南織造局監(jiān)制。
“啪!”
蕭燁一掌拍在御案上,震得筆架都在晃。
江南!
又是江南!
兵部的軍糧袋子上,為什么會有鹽運司和織造局的印記?
只有一種可能。
這是一條橫跨南北、勾結(jié)了兵部、戶部、鹽務(wù)的巨大貪腐鏈條。
他們用江南運私鹽、私貨的袋子,裝了發(fā)霉的陳糧,通過漕運,光明正大地?fù)Q走了國庫里的新糧。
新糧去哪了?
被他們倒賣了!
霉糧去哪了?
送給邊關(guān)的將士吃了!
他的將士們在前面拼命,他們在后面喝兵血!
“好啊……”
蕭燁站起身,胸膛劇烈起伏。
他笑了起來,笑聲森寒。
“朕以為只是幾個蛀蟲?!?
“沒想到,這是要把朕的江山都給掏空了!”
“徐敬業(yè)。”
“屬下在!”
“這袋子上的印記,除了你,還有誰看見了?”
“隨行暗衛(wèi)皆已封口。并未驚動兵部守衛(wèi)?!?
“做得好?!?
蕭燁閉了閉眼,強行壓下那股想要殺人的沖動。
不能急。
現(xiàn)在如果發(fā)作,兵部尚書會找替死鬼,江南那邊會立刻銷毀證據(jù)。
這是一張大網(wǎng)。
要想破網(wǎng),光靠欽差去查是不夠的。那幫官官相護的老狐貍,能把欽差玩得團團轉(zhuǎn)。
必須要有一把刀,直接插進他們的心臟。
“把東西收起來?!?
蕭燁看著地上的爛米,“別讓任何人知道朕查過。明日讓他們照常銷毀?!?
徐敬業(yè)一愣:“主子,那咱們…忍?”
“忍?”
蕭燁走到窗前,推開窗欞,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。
“朕不忍!這毒瘤長在骨頭上,光敷藥沒用?!?
蕭燁看向徐敬業(yè),一字一頓。
“去準(zhǔn)備一下。”
“既然他們把手伸得這么長,朕就親自去江南?!?
“給他們……剁了?!?
翌日的金鑾殿。
早朝剛過半,氣氛原本還算祥和。
戶部尚書正在匯報今年秋收的賦稅,聲音四平八穩(wěn)。
“啪!”
一聲裂帛的脆響,毫無征兆地打斷了冗長的奏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