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幾番思索后,終于看清楚了擺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一條——
必須殺掉踏仙帝君,然后回到過去,趁墨燃心中的八苦長恨還未深種,將其遏制。設法拔除。
中過一次八苦長恨的人不可能再中第二次,這樣一來,哪怕在踏仙君死后,幕后黑手依舊設法開啟了時空生死門,也再沒有辦法得到最強戰(zhàn)力墨微雨。
殺掉踏仙帝君……
夜晚的藏書閣有飛蛾蹈火,撲進楚晚寧攜來的風燈里,瞬間被火舌吞沒,殘軀都不剩下,唯有一片焦臭。
楚晚寧獨自看著那燭火,看著那些蠢笨的蛾。
火很亮,而心極冷。
殺掉踏仙帝君……殺了踏仙帝君……
殺了墨燃。
殺了那個,被掌控、被利用、好日子少的可憐的男人。
從前身為師尊,沒有保護好他,如今還要親手謀劃,令他伏誅。
楚晚寧驀地合了眼,微微將頭顱后仰,枕在書架間。風燈閃閃爍爍,而他也將如飛蛾撲向烈火。
必須殺了墨微雨。
下雨了。
霏霏小雨,入骨纏綿。
楚晚寧是他的男寵,從淺寐中醒來。
墨燃的欲望與精力從來都很驚人,楚晚寧不知道這個人對宋秋桐是否也會這般無休無止地糾纏,他發(fā)泄出來的究竟是單純的□□還是只對自己一個人的渴切。
不重要。
墨燃此時就躺在他身邊,已經(jīng)熟睡,和之前的那么多個長夜并無太多不同。這段時間他越來越荒唐,要的也越來越多,做完之后不出去是常有的事情,第二日醒來,朝堂之前,還會再行一番云雨。
殺了他。
可是力量相差的那么懸殊,楚晚寧不覺得自己會有勝算,哪怕就在枕邊。
再等一等吧。
他這樣跟自己說。
終歸是要做兩件事情,一件是殺人,另一件是自己搶在幕后黑手之前,先打開一次時空生死門,阻攔過去的墨燃近一步被長恨花吞噬。既然第一件無法立刻完成,他就去做第二件。
——開啟第一禁術,生死門。
關于這門禁術,他腦中不知為何總隱約有些印象。結(jié)合墨燃找到的那一卷拓本,在無數(shù)次失敗后,他終于大致還原了咒訣原貌。但因為沒有靈核,楚晚寧極難施展法術,好在他與九歌天生默契,哪怕沒有靈核也能召喚。所以雖然摸索起來很困難,經(jīng)歷的挫折自然也不必多說。但總而之,楚晚寧最后還是借九歌之力,撕開了一道極小的時空裂口。
那是真正可以通往過去的縫隙。
他靠近了,冥冥聽到那縫隙中傳來一聲哨子響--
時空生死門,開門哨子響,閉門哨子響。和傳聞中一模一樣。
他聽到有個悠遠空曠的嗓音在問他:“君往何處去?”
初時心如擂鼓,但真的船到橋頭,竟忽地坦然。
“君往何處去?”
當那個聲音再一次重復詢問的時候,楚晚寧看了一眼歌舞已起的巫山殿——今日自己惹了墨燃大發(fā)雷霆,此刻墨燃已召了宋秋桐過去相陪,應當不會再尋自己。
他深吸了口氣,鳳目有光:“我想回到墨燃剛剛中了八苦長恨花的那一年?!?
他嘗試著,把話說的更清晰。
“也就是長恨花還在第一階段,一切都可以挽回的那一年?!忝靼讍??”
裂縫里無人答應,但就在楚晚寧將要失望時,一道光輝忽然亮起,時空隧道緩緩打開。
一步踏進,睜開眼睛,面前有桃花飄落。
他竟真的回到了多年以前。
這個時候,死生之巔月白風清,是晚春時節(jié)。
楚晚寧站了一會兒,平靜自己,然后撥開重重繁花,自裂縫中行出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來到了門派后山。撲鼻而來的是王夫人栽種的花草清香,遠處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,那是數(shù)千名弟子房內(nèi)透出的光亮,在夜色里匯聚成靜謐的銀河。
故地重游,恍若一夢。
楚晚寧立在原處,臉上雖無太多表情,但心中卻百感交集。他慢慢一路走下去,看著小弟子們嘻嘻哈哈地打鬧而過,瞧見舞劍坪上璇璣長老正在和祿存長老比試切磋,過一個拐角,甚至瞧見王夫人養(yǎng)的那只名為菜包的胖貓,正蹲在墻垣上,伸一顆毛絨絨的腦袋,去細嗅著墻頭盛開的月季花。
他錯了,不是恍如一夢。這些年,哪怕是在最好的夢里,他都沒有能夠回到這樣的死生之巔。
楚晚寧看著眼前的一步一景,獨自往前走。
他知道自己沒有在夜里離開紅蓮水榭的習慣,于是并不太擔心會遇到這個時空的自己。
走著走著,忽然見到迎面行來兩個少年,一個明艷若芙蕖,一個耀眼如雀屏。
他原本就很緩慢的腳步,終于忍不住停落了。
那是少年時代的薛蒙和師昧。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