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玖博心里自然清楚,但是還有一點(diǎn),自己媳婦愿不愿意做。
他一把拉住正在收拾碗筷的林秋紅,拽進(jìn)了里屋,順手把門簾子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地掖好。
林秋紅被丈夫這冒失勁兒嚇了一跳,手里的抹布差點(diǎn)掉地上,剛要嗔怪,卻見張玖博兩眼放光,壓低了嗓音,那聲音都在發(fā)顫。
“秋紅,你也別洗了。剛才楊嬸跟我交了底,說是能在縣里給你安排一個工作!”
林秋紅手里的筷子到底是掉在了地上。
她張大了嘴巴,那雙干慣了農(nóng)活的手在圍裙上胡亂擦著,眼神里全是慌亂。
“我?要去縣里?工作?”
這對于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(nóng)村婦女來說,不亞于晴天霹靂,緊接著,那股子自卑就涌了上來,把驚喜壓下去大半。
“玖博,你別哄我。我大字不識幾個,除了鋤地納鞋底啥也不會,去了還不讓人笑話?那種地方都是城里人待的,我……我干不來?!?
張玖博一屁股坐在炕沿上,雙手握住媳婦粗糙的手掌,掌心的溫?zé)醾鬟f過去。
“怕啥!誰生下來就會?去了有師傅教!再說了,這可是妹夫給咱們鋪的路?!?
林秋紅一怔,腦子里閃過那個清冷俊逸的身影。
“江沐?”
“對!楊嬸沒明說,但是人家就是想著和咱們打好關(guān)系,趙縣長的房子,我們住著,他們就要考慮咱們的身份,這么大的前程送到咱手里,咱要是接不住,那才叫丟臉!咱倆要是都掙錢了,以后江沐缺啥少啥,咱是不是就能挺直了腰桿給補(bǔ)上?”
一提到能報答江沐,林秋紅眼里的慌亂漸漸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只有農(nóng)村女人才有的韌勁兒。
她咬了咬嘴唇,重重地點(diǎn)頭。
“行!那我去!只要不給江沐丟人,我這就去學(xué)!”
這一夜,兩口子在被窩里翻來覆去,憧憬著未來的好日子,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。
次日天剛蒙蒙亮,公雞才叫頭遍。
林秋紅一邊給孩子穿棉襖,一邊像是想起了什么,動作慢了下來,臉上露出一絲難色,吞吞吐吐地看向正對著鏡子整理警服的張玖博。
“玖博,有個事兒……我哥昨天來了?!?
張玖博動作一頓,透過鏡子看著媳婦。
“大舅哥?來借錢?”
林秋紅低下頭,手指絞著衣角,聲音很小。
“嗯,開口就要五十。我沒敢松口,尋思著等你回來拿主意。本來不想跟你提,怕你像煩二叔那樣……你要是不樂意,我這就回絕了去。”
張玖博轉(zhuǎn)過身,眉頭微皺,但眼神卻清明。
“借錢這種事,救急不救窮。二叔那是拿錢去填無底洞,大舅哥這人老實(shí)本分,他借錢干啥?”
“說是想抓兩頭豬崽子,再買點(diǎn)飼料,想把那一欄豬圈利用起來?!?
張玖博一聽,二話沒說,轉(zhuǎn)身從抽屜里數(shù)出錢,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。
“拿著!這就回娘家!”
林秋紅猛地抬頭,眼圈瞬間紅了。
“這……玖博,這可是五十塊……”
“只要是正道,只要肯干活,這就不是借錢,是投資!咱日子好過了,不能看著親戚受窮,這要是都不幫,那咱成啥人了?”
張玖博雷厲風(fēng)行,騎上車帶著媳婦孩子直奔二大隊(duì)。
大舅哥捧著那五十塊錢,千恩萬謝的話還沒說出口,就被張玖博攔住了,只囑咐了一句好好養(yǎng)豬,便又匆匆趕往江沐家。
江沐家里,寒風(fēng)卷著殘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