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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洪武三大攪屎棍

朱允炆的嘴角抽動了一下。

朝堂上最難纏的三個人。

為首的是朱煐。

剩下的兩個,就是眼前的張平和方孝孺。他們是朱煐的擁躉,將他的行事作風奉為圭臬。

三根攪動朝局的棍子。

如今,朱煐還沒下場,僅是張、方二人,就把他這位皇孫攪得心浮氣躁。

朱允炆胸口發(fā)堵。

憋屈。

他自認有幾分城府,懂得權(quán)謀的迂回與牽制??伤械氖侄危际菫槟切┒眠M退、愛惜羽毛的對手準備的。

眼前這兩個,卻連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。

刀鋒刺不穿他們的甲胄,威脅動搖不了他們的心神。

計謀在他們面前,顯得可笑。

一股無力感從朱允炆的腳底升起,蔓延全身。他坐鎮(zhèn)東宮以來,從未有過這種失控的感覺。

寂靜中,一個聲音響了起來。

“方大人稍安勿躁?!?

黃子澄向前一步,擋在朱允炆身前。

他臉上掛著笑容,但眼中有一道陰霾閃過。

黃子澄的目光掃過兩人,沒有閃躲。

“今日朝堂上之事,實乃黃某之錯?!?

他一開口,便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。

“是在下,小覷了朱御史的本事?!?

這句話說得很慢。

“在下心急湖廣百姓,一時情急,語未曾深思,沖撞了朱御史?!?

“話一出口,我便悔不當初?!?

黃子澄的語氣充滿自責。

張平和方孝孺面無表情,但緊繃的肩線有了一絲松動。

黃子澄捕捉到這一點,繼續(xù)說道:

“這幾日,方大人應該也能感覺到,朝中攻訐朱御史的奏表少了?!?

他頓了頓,側(cè)過身子,對著身后的朱允炆虛手一引。

“這背后,是允炆皇孫出面,登門游說之功?!?

“殿下他,見證了朱御史的忠心,不忍忠良蒙塵,不忍他人中傷?!?

這番話,讓張平與方孝孺的眼神泛起波瀾。

他們看向朱允炆的目光,多了審視與探究。

黃子澄將這一切看在眼里,話鋒一轉(zhuǎn),將矛頭對準自己。

“今日,是在下未能聽從殿下勸告,在朝堂上攻訐朱御史,這才釀成誤會?!?

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,仿佛是在給自己定罪。

“此番前來,黃某正是為了給朱御史當面賠罪道歉?!?

“同時,也是為了恭賀朱御史得陛下隆恩,榮封侯爵。”

“還請張大人與方大人暫且息怒,將此事通稟朱御史一聲。在下今日,當真是真心實意地來恭賀與道歉,絕非前來尋釁滋事。”

話音落下的瞬間,黃子澄對著方孝孺與張平,鄭重地躬身,深深一揖。

他的腰彎成了一張滿弓,姿態(tài)謙卑到了極點,將一位當朝大員的顏面,毫不猶豫地踩在了腳下。

冷風吹過,卷起他官袍的下擺。

始終站在一旁的齊泰,此時也上前一步,與黃子澄并肩而立。

他的神情沒有黃子澄那般復雜,卻透著一種更為直接的坦蕩。

“子澄兄所,也正是我想說的。”

齊泰看著兩人,聲音沉穩(wěn)。

“此前朝堂之上,多有誤會。今日,我們就是為了解開這個誤會而來?!?

他攤開雙手。

“我們有錯在先,朱御史要如何責難,我等皆心悅誠服,絕無怨。”

齊泰的眼神不閃不避,顯得真誠。

“喲?”

一道聲音不大,卻傳入殿內(nèi)每人耳中,帶著懶散與戲謔。

殿內(nèi)空氣被這一個字攪動,所有人的視線都轉(zhuǎn)了過去。

“這話說的挺好聽?!?

朱煐邁著步子,從方孝孺等文臣身后走了出來。他身上的青色布袍,在滿殿官服映襯下,顯得格格不入,卻吸引了所有目光。

他穿過人群,文官們?yōu)樗岄_一條通路。

最終,朱煐停在朱允炆、黃子澄和齊泰面前。

他站定。

嘴角勾起弧度,似笑非笑,眼神里沒有笑意,只有玩味。

目光在朱允炆那張稚嫩的臉上一掃而過,朱煐心中的迷霧散去。

他想通了。

終于想通了為何文官集團對他的態(tài)度會發(fā)生逆轉(zhuǎn)。

就說嘛。

這些儒生,前些時日還視自己為亂臣賊子,是撼動國本的仇寇。那眼神,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。

怎么一夜之間,風向就變了?

不僅收斂了殺氣,還開始示好,話中帶著拉攏之意。

原來如此。

原來根子在這兒。

朱煐的視線從黃子澄、齊泰臉上挪開,落回到皇太孫朱允炆身上。

搞了半天,是這位皇太孫在背后操縱。

這個發(fā)現(xiàn)讓朱煐感到荒謬,既想大笑,又感到無奈。

他媽的。

果然,這老朱家的人,從根上就不正常。

朱煐在心底咆哮。

這邏輯在哪里?

自己,朱煐,現(xiàn)在是什么身份?

是朱允炆的對手,吳王朱允熥的盟友。

為了朱允熥,他給藍玉出謀劃策,在東宮和呂氏針鋒相對,幾乎是把“我是吳王的人”這幾個字刻在腦門上。

得罪朱允炆,是他計劃的一環(huán)。

按理說,朱允炆此刻不把自己碎尸萬段,都算仁慈。

可現(xiàn)在是什么情況?

不但不記仇,不把他列為打擊對象,反而要拉攏?

這是什么操作?

朱煐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。他試圖理解朱允炆的想法,卻發(fā)現(xiàn)那是一團亂麻,無從下手。

這小子是怎么想的?

是覺得皇太孫之位穩(wěn)固,想給自己找點刺激?

還是覺得他朱煐王霸之氣外露,能讓他不計前嫌納頭便拜?

朱煐想不通。

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,讓他設計的求死大計,成了笑話。

他感到無語。

就像拳手蓄力一拳,結(jié)果砸在棉花上。

沒傷到對手,反而差點閃了自己的腰。

這老朱家的人,是不是都有受虐傾向?

朱煐的腦海里冒出這么一個結(jié)論。

而且越想,越覺得正確。

他當初為什么要和朱允熥攪和在一起?

為什么要給藍玉出主意?

為什么要頂著壓力,在東宮和呂氏硬碰硬?

為什么要得罪朱允炆這個未來的皇帝?

為了什么?

不就是為了給自己的任務上一道保險嗎!

他為的就是把仇恨值拉滿,到不死不休的地步。

他暢想過未來:等老朱一死,朱允炆登基,萬一那時自己還沒完成那個‘為家國天下’而被君主所殺的任務,這位新君總該會念著舊怨,把自己拖出去砍了,給自己一個痛快吧?

這計劃,多完美。

這布局,多深遠。

可現(xiàn)在呢?

自己這邊得罪得正起勁,那邊怎么就要拉攏交好自己了?

朱煐感覺自己的計劃被顛覆了。

這還怎么玩?

還有那個朱老四

一想到燕王朱棣,朱煐的太陽穴就直跳。

那個未來的永樂大帝,是另一個讓他頭疼的人。

那家伙的想法,和朱允炆這小子比起來,沒什么區(qū)別。

朱煐清晰地記得自己和朱棣那幾次交鋒。

每一次,他都以為把對方得罪狠了,結(jié)果呢?結(jié)果對方看自己的眼神,反而越來越亮,越來越欣賞?

那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感。

朱煐每每回想起來,都忍不住一陣惡寒。

至于這祖孫三代里最頂上的那位,洪武大帝朱元璋

老朱的癥狀,就更是奇葩中的奇葩了。

朱煐甚至一度嚴重懷疑,老朱是不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特殊癖好。

別人都是龍鱗不可逆,龍顏不可犯。

到了老朱這里,規(guī)矩好像反過來了。

你越是順著他,他越覺得你虛偽。

你越是罵他,罵得越狠,罵得越刁鉆,他反而越是爽?

那種感覺,就像是給他撓到了癢處,通體舒泰,爽歪歪。

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毛病?

這個匪夷所思的發(fā)現(xiàn),讓朱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都產(chǎn)生了動搖。

先前整個文官集團的風向突然轉(zhuǎn)變,朱煐就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,他隱約覺得,問題可能出在朱允炆的身上。

如今親眼所見,親耳所聞。

果然如此!

朱煐在心里長長地,長長地嘆了一口氣。

那口氣里,滿是壯志未酬的悲涼。

看來自己的求死之路,注定不會那么一帆風順了。

亡羊補牢,為時未晚?

朱煐的胸腔里,一股無聲的笑意在盤旋、沖撞,最終沉淀為一種近乎寒冷的平靜。

主動送上門來,很好。

省了我再去找你們的功夫。

他的目光是一柄無形的尺,緩慢而精準地丈量著眼前的三個人。

朱允炆,未來的天子,大明的儲君。他穿著一身常服,料子是頂級的,但此刻,那精心繡制的云紋袖口,正隨著他藏在袖中的指尖,發(fā)生著極其細微的顫動。他努力維持著皇孫的儀態(tài),下頜微微揚起,可那份強撐起來的鎮(zhèn)定,在他的眼神與朱煐接觸的一瞬間,就出現(xiàn)了裂痕。

黃子澄,帝師之尊,此刻卻像個在店鋪門口招攬客人的掌柜。他臉上肌肉的每一條紋路都在用力,試圖堆砌出一個最真誠、最謙卑的笑容。然而,他鬢角滲出的那層細密的油光,混雜著汗珠,在燭火的映照下,反射出一種狼狽的光。

齊泰,兵部尚書,向來以沉穩(wěn)著稱。他此刻卻選擇了沉默,視線牢牢粘在自己官靴前端的紋樣上只是低頭,一味不語

他整個人不不語,像一塊石頭。

這三人,便是東宮的核心。

朱煐收回視線,垂下眼簾,嘴角牽動了一下。

緩和關(guān)系?這念頭就是不尊重。他費盡心機,賭上圣眷,才在這池水中砸出一道裂痕。現(xiàn)在想用幾句“無心之失”抹平?

休想!

“既然是殿下和兩位大人的無心之失,我若追究,倒顯得不近人情了?!?

朱煐開口,聲音溫和,仿佛剛才的暗流只是一場誤會。

話音落下,他對朱允炆拱了拱手,禮數(shù)周全。

空氣中的弦松了。

最先有反應的是黃子澄。他長出了一口氣,臉上的褶子舒展開,笑容里透出慶幸。

朱允炆的肩膀垮下來,儲君的威儀被松弛取代。他覺得,朱煐這是對他身份的臣服。只要自己肯放下身段,事情就好辦。

齊泰最后才放松。他抬起頭,眼中流露出釋然,眉頭也平復下來。

朱允炆看向黃子澄。

黃子澄轉(zhuǎn)向齊泰。

三人眼神交匯:風波平息了。

他們心里的石頭落了地。

黃子澄開始盤算,如何措辭將這位武安侯拉入東宮陣營。一個受圣眷又手握兵權(quán)的侯爵,價值巨大。

齊泰在心中復盤,告誡自己不能再輕視此人。朱煐的手段和決心超出預估,是威脅,或許也能是盟友。

而朱允炆則沉浸在得意的感覺里。他認為自己登門,展現(xiàn)了胸襟,化解了危機。他覺得,朱煐這個人,并非難以相處。

他們不想與朱煐為敵。

他剛加官進爵,鋒芒正盛,硬碰硬不是辦法。化干戈為玉帛,才符合他們的利益。

殿內(nèi)氣氛變得輕松。

朱煐看著他們,像在欣賞一幅畫。他任由氣氛發(fā)酵,直到每個人臉上都掛上笑容。

然后,他才開口。

他的聲音不大,卻像一根針,刺破了名為“慶幸”的氣球。

“不過”

一個被他拖長了語調(diào)的詞。

朱允炆臉上的得意凝固了。

黃子澄的皺紋又擰成一團。

齊泰嘴角抽搐。

時間凍結(jié),三人的笑意變成了面具。

朱煐眼中閃過光芒。他享受這一刻,享受將獵物拽入地獄的快感。

他身體前傾,壓低聲音,字字敲在三人心上。

“要化解誤會,總得有誠意才是?!?

“口頭道歉,太輕巧了些。”

話音落定。

朱允炆臉色由紅轉(zhuǎn)白。

黃子澄嘴唇哆嗦,面無人色。

齊泰的手在袖中攥成了拳頭。

一股不詳?shù)念A感從三人脊椎升起,傳遍全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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