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洄帶著一點防備心盯了盯他,威廉的臉上完全寫著“我知道我們是同類”的表情,反倒令蘇洄厭倦。
他是很奇怪的人,不喜歡帶著目的性的接近,不喜歡肢體觸碰,會很想逃走。某種意義上的確像貓。
但基本的社交禮儀蘇洄還是會遵守,所以拿了名片,但也很直白說:“我有約會對象?!?
“不妨礙你有新的,不是嗎?”
蘇洄勾了勾嘴角,眼神中不明顯的那么一點輕蔑,落到別人眼中都像是勾引。
“當然,只是現(xiàn)在這一位,我喜歡他六年了,你知道的,人就是只會愛上自己得不到的東西?!?
說完他便轉身,拉開玻璃門回到餐吧內。
景明坐著聊天,剛好透過玻璃看到這一幕,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,立刻拍照發(fā)給了寧一宵。
[景明:快看,你前任的魅力真大,去露臺醒個酒都有帥哥搭訕。]
寧一宵竟然第一時間回復了他。
[工作狂:誰讓你帶他去喝酒的?]
景明幾乎都能想象出他的語氣。
[景明:嘻嘻,是貝拉組的局。]
回到座位的時候,蘇洄聽到他們正在聊八卦,一開始并不清楚八卦對象,只是聽到“送了一大束花”、“專門跑到公司堵人”之類的字眼。
“朱利安?”景明問貝拉,“朱利安?福特?他爸在好萊塢有個電影公司是吧?”
貝拉點頭,“就是他,你還記得吧,他也是s大的,那個時候就對shaw有點意思?!?
蘇洄愣了一下,他這時候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處在八卦中心的人是寧一宵。
“對,”景明一副終于想起來的樣子,“他是追過shaw,還說要投資他來著,但是被寧一宵拒絕了?!?
拒絕了……
“這么好,上趕著砸錢?!必惱戎?,笑道,“幸好當時沒追上,否則我連個假訂婚的人都找不著?!?
“他是不是知道你們假訂婚?”克洛伊問。
貝拉也覺得怪,“是哦,他怎么知道的?不會是shaw告訴他的吧?”
克洛伊又問,“shaw和他有聯(lián)系?”
“剛剛她不是說了,這家伙都跑灣區(qū)去了,又是送花又是送禮物的?!本懊鞑⒉辉趫觯懒艘幌?,“最近見面次數估計不少?!?
蘇洄覺得自己是真的喝醉了,醉到思維堵塞,一句話也說不出。
他的腦子里不斷地出現(xiàn)[朱利安]和[寧一宵],這兩個名字越靠越近,最后逐漸化作兩顆小小的紅色愛心,粘合到一起。
幻覺真可怕。
景明注意到他的沉默,覺得自己不應該說這么多,立刻找補,“不過我覺得他完全不對shaw的胃口,不太可能?!?
蘇洄感到喘不過氣。
就在此時,一名侍應生上前,將一杯藍色雞尾酒放到蘇洄面前,下面還墊了一張紙巾。
“您好,這是那邊那位穿深藍色大衣的先生送給您的,請慢用?!?
蘇洄不用看也知道是剛剛那個人。
“哇,藍色夏威夷。”
“eddy你的桃花是真的很多,坐下來到現(xiàn)在好幾個人蠢蠢欲動了?!?
“eddy就是很有魅力啊。”
蘇洄并不覺得開心,他低頭,看了一眼杯子旁的紙巾,上面
寫著一行字。
[你說得對,所以我不打算放棄。]
反面是威廉留下的聯(lián)系方式,和名片上的不同,看起來是私人號碼。
蘇洄剛剛就想喝點什么轉移注意,正好現(xiàn)在來了杯酒,他便一口氣喝了一半,也將紙巾收進口袋。
這一切自然被景明轉播給寧一宵。
[景明:你后院要起火了。]
“剛剛說到哪兒了?”蘇洄有些醉,倚靠著椅子看坐在對面的貝拉。
“我的情報就這些?!必惱柭柤纾澳莻€朱利安就是很熱情的人,沒想到都過了這么多年還沒忘記shaw,我都懷疑他也是剛知道我們只是做戲,所以立刻趁熱去找shaw了?!?
克洛伊分析了一翻,“是不是因為你們的訂婚禮做得太簡陋了,圈子這么小,傳一傳也很明顯?!?
“誰知道呢?不說他們了?!必惱瓘陌锬贸鲆环菁堎|企劃案,遞給蘇洄。
蘇洄怔了怔,伸手接過來,“這是什么?該不會又是新的訂婚禮需要的裝置藝術吧?!?
大家都笑了,貝拉連忙解釋,“不是的,你快看,這是我的誠意邀請,eddy你可一定要答應我。”
蘇洄低頭,他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并不適合,每一個單詞好像都在飛舞,隱約看到模特的字樣。
“模特?”
“沒錯?!必惱拷诵荒樥\懇,“我最近在做春夏高定系列,除了走秀之外,需要一個有記憶點的時尚大片,因為這次的高定成衣和之前的設計有非常大的改變,所以在平面模特的選擇上我也想選新面孔?!?
克洛伊替她補充,“她已經面了四批了,沒有符合她心目中那個形象的人選?!?
蘇洄第一反應是自我懷疑,哪怕是在躁期他也不相信自己能跨越如此大的領域。
“可是這方面我完全是空白的,可能沒辦法給到你想要的效果,也不一定符合你說的那種感覺。”
感覺這東西本來就很微妙,何況他是白紙一張,沒有任何所謂的時尚表現(xiàn)力。
“你是最符合的,相信我?!必惱斐鍪謱⑵髣澃阜朔?,翻到后面的草圖,“你看,這一套就是我以你為靈感做出來的,eddy,你真的很特別,相信我的眼光。”
景明也點頭,“沒準兒真的會碰撞出什么火花也不一定,你看最近那個很有名的插畫藝術家,自己也兼職模特,還有剛剛說的朱利安,他也是模特兼時尚總監(jiān)……”
不過很快他發(fā)現(xiàn)這個跨界的例子舉得并不高明。
貝拉很快說,“這一季的主題就是稍縱即逝。需要表達脆弱、輕盈和不穩(wěn)定性,這些關鍵詞我覺得沒人比你更能詮釋,就拍一組照片,克洛伊掌鏡。很簡單的?!?
蘇洄頭有些暈,沒辦法好好做決定。
“我回去之后認真讀一下企劃案,然后給你答復,好嗎?”
回去時他搭了景明的順風車,過于華麗的跑車給他一種極大的不安全感,好在景明人很有趣,很會聊天。
抵達公寓附近,他站在路邊和景明告別,步伐緩慢地走進大樓,被物業(yè)的收發(fā)人員攔住,遞給他一個包裹。
“謝謝?!?
“不客氣,其實上個月28號就到了,您一直沒取?!?
蘇洄有些抱歉,“最近太忙了,真不好意思?!?
“沒事的。”
手機忽然震動起來,他拿著包裹走到電梯,騰出一只手戴上耳機,是寧一宵。
蘇洄喝得微醺,語氣懶懶的,輕得像羽毛。
“怎么了?”
寧一宵頓了頓,“你沒看到我發(fā)的消息嗎?”
蘇洄本想現(xiàn)在看,但騰不出手,便算了,“沒有啊,我在外面,沒看手機?!?
“我看你也很適應紐約的生活?!?
蘇洄沒聽出他語氣有什么不對,反應有些遲鈍,從電梯里出來,回到家里,接受雪糕的熱情相擁。
“乖,想我嗎?”他對雪糕說話的語氣總是非常親昵,此刻因為酒精,聽上去更是多了幾分蠱惑。
“是不是很想我?。恳帷?
寧一宵靜了片刻,再開口,聲音變得更低沉,“蘇洄。”
“嗯?”蘇洄正將頭埋在雪糕頸邊。
“不要隨便出去喝酒,你不知道你喝醉酒的樣子嗎?”
“什么樣子?”蘇洄輕笑了笑,“你是指會纏著你,要找你上床的樣子嗎?”
他聽到寧一宵變得明顯的呼吸聲,但不確定是吸氣還是嘆氣。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?!彼椭宰咏忉?,“你喝醉之后很沒有防備,說什么就做什么,很容易吃虧?!?
“吃虧……”蘇洄懶懶地重復他的話,低頭拆那個包裹的包裝,看到一張卡片,上面是打印的字體。
[eddy,新年快樂。
-fromsean]
蘇洄這才想起sean還寄了禮物,心情好了很多,從包裹里拿出那個藍色禮盒,撕開來,發(fā)現(xiàn)里面是一個不算厚的小冊子,封面是一只手繪的蝴蝶。
準確說是相冊,因為打開后他發(fā)現(xiàn),里面竟然是他之前在西雅圖展出的那個作品的照片,是他做的“網”,被放置在一間雪白的房間,背后是一個大的落地玻璃窗,外面是漂亮的海。
每一頁都印了照片,乍一看前后幾張并沒有什么分別,但蘇洄注意到右下角有手繪的小蝴蝶,前后幾張有微小的區(qū)別。
不知道是哪兒冒出來的念頭,蘇洄將冊子彎曲,拇指壓在側面,然后松手,任其一頁頁快速翻動。
就在這瞬間,所有的相片竟然組合出流暢的動態(tài)畫面――他所疊的無數只紙蝴蝶在風中飛舞,而相片的背景從日出到日落,再歸于沉郁的黑夜。
而右下角的小蝴蝶,作為線索,也在頁面的翻動下翩然起舞。
幾百張相片,組成這份作品完整的“一天”。
要想做出這么好的效果并不容易,蘇洄很清楚,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定時定點拍攝,選好照片,每一張照片的位置和排布都要設置到沒有誤差的程度,否則翻動后不會這么流暢。
蘇洄的心里延伸出感動與共鳴,他沒想過會有人這么認真地對待他的作品,并用這樣的方式給予反饋,就像是將一個美好的日子摘取下來,與他分享。
這個作品的主題是“你的誕生”,而他剛好在生日那天收到,簡直就像是一份生日禮物。
“蘇洄?”
寧一宵叫了他幾聲,發(fā)現(xiàn)并沒有反應,情緒開始低落,他故意弄倒了桌面的杯子,發(fā)出聲響。
蘇洄回過神,“嗯?我在,怎么了?”
“沒事,不小心打翻了東西?!?
寧一宵有些吃味,原來這個人在和自己打電話時也會走神,“你在做什么?”
蘇洄又翻動了一次相冊,語氣帶著笑意,“看我的禮物?!?
“禮物?”
寧一宵想到了景明給他發(fā)的照片,那杯令人厭惡的雞尾酒,壓著情緒,故作輕松。
“蘇老師魅力不小,走到哪兒都有禮物收,這次又是誰送的?”
蘇洄頭腦昏沉,無端想到貝拉在酒吧說的八卦,接著聯(lián)想到寧一宵辦公室的大束鮮花,那是寧一宵收到的禮物,于是也沒那么開心了。
仗著寧一宵不在眼前,蘇洄借著酒意故意挑釁,輕佻地將寧一宵對他說過的話照單奉還。
“你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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