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米爾愣住了,倒不是因為他沒想過這個再直觀不過的問題。他想過,并且自己找到了一個似乎很合理的荅案:理性在野心面前,失效了。
他用這個理由,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。只是他沒想到這一點會由對方主動提起。
察覺到什么的他,試探著問:“您并不打算追求政教合一?那您想要什么?”
這一次,喬木不再賣關(guān)子,直截了當?shù)亟o出了答案:“我想要的,是君主立憲……”
遲疑了一下,他主動糾正:“或者說,神靈立憲?”
“神靈……立憲?”埃米爾滿臉呆滯。
“我確實打算成為自治域的神,成為全體人民的信仰,這一點你沒猜錯,”喬木解釋,“我也知道,正如你所,神是無法統(tǒng)治的,或者說神無法既實現(xiàn)統(tǒng)治,又獲得信仰?!?
“想要成神,我就不能犯錯;想要不犯錯,我就什么都不能做;為了什么都不做,我就必須交出手中的權(quán)力,至少大部分權(quán)力?!?
就像君主立憲。
“可……為什么?”埃米爾依然想不明白。
這話聽上去,像是一個只想坐擁權(quán)力、享受權(quán)利,但拒絕承擔責任與義務的混賬發(fā)。
可喬木偏偏又說自己愿意放棄絕大部分權(quán)力,而且也是這么做的。不久前的改革中,他確實沒有為自己的總統(tǒng)職務保留多少實權(quán),為數(shù)不多的權(quán)力,也都是缺乏可靠的替代方案,必須仰仗他的個人威信才能正常運行。
如果喬木對統(tǒng)治、權(quán)力不感興趣,只想要地位、財富、聲望,或者美色,對現(xiàn)在的他而,也是唾手可得的。
喬木解釋:“你可以這么理解,我對當下的世界很不滿,但又不知道如何實現(xiàn)那個我期待的美好世界,甚至不確定那個世界的具體模樣。
“所以我既需要有人陪伴我探索、引領(lǐng)我前進,又要確保我們的方向符合我的期待,不會跑偏,”他無奈地攤手,“我知道這很別扭,也很……”
“任性?”埃米爾替他說出了那個詞。
“是的,”他坦然地承認,“任性?!?
對方也明白了他的企圖:“所以,你既然放棄對自治域的統(tǒng)治,把它交給真正的有識之士;又要確保對自治域的影響,確保它幫你實現(xiàn)你的理想?!?
“聽上去……”對方嘟噥著,卻沒說下去。
“像自私的孩子?貪婪的野心家?狂悖的愚者?”喬木笑了,“這一點恕我無法承認?!?
“為什么?”
“因為我能做到!”他笑意隱去,神色傲然地說。
“我掌握著凌駕于自治域之上的強大力量、絕對的力量,整個自治域所有人加起來都無法匹敵的力量,放眼三界也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力量。
“我可以仁慈地不濫用,但我有,那自然有資格提出與這份力量相匹配的要求?!?
聽到這一席話,埃米爾的內(nèi)心翻江倒海。他在尸魂界很多年了,卻一直生活在“凡人的環(huán)境”中,還是本能地習慣于“凡人世界的規(guī)則”,對喬木的這種說法一時難以接受。
但理性又告訴他,這個說法是對的。如果一周前聽到這個說法,他可能會嗤之以鼻。但經(jīng)歷了區(qū)區(qū)幾個人就能摧毀一座十萬人口城市的災難后,他就知道,對方的說法是正確的。
“所以……”他使勁吞了口唾沫,聲音變得艱難而艱澀,“您用那種方式,向我們展現(xiàn)這份力量?”
“那種方式?哪種?”喬木疑惑,稍微回憶無果后,不太確定地反問,“我什么時候向你們展現(xiàn)力量了?”
“那幾個襲擊戌吊的怪物……”埃米爾的聲音像蚊子哼哼一般。
把這層窗戶紙戳破,他已經(jīng)用盡了積攢了一周的全部勇氣,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——被當場滅口。
喬木愣怔了片刻,反而笑了。笑著笑著,笑容中卻逐漸多了幾分自嘲。
“他們不停地提醒我,你來自治域的時間太短,資歷太淺。我現(xiàn)在反而有些慶幸這一點了,”他有些無奈地說,“如果你和他們一樣從一開始就追隨我,此刻卻還說出這種話……”
那他大概率會直接拋棄自治域,拋棄圍繞自治域的整個計劃,棄若敝履地把它們隨手丟給山本總隊長,丟給那些豺狼貴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