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方對豺狼神的認知絕對在他之上,一旦讓對方冷靜下來察覺到蛛絲馬跡,決定拖延時間……甚至不是拖延時間,只是謹慎下來,對他而就足以致命了。
他此刻面臨的局面,絲毫不比豺狼神退出戰(zhàn)斗前更輕松,甚至從某些角度而,反而更兇險了。
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讓一位神靈放棄敵對、退出戰(zhàn)斗,不可能不付出代價,也不可能少付出代價。妄想只靠耍嘴皮子就做到……他掌握的權(quán)柄又不是狂妄。
分秒必爭的情況下,就連人形依烏魯左遭受重創(chuàng)暫時退去這種小勝利,對喬木而都是難以忍受的了。
好在從得知對方的秘密開始,他就頻繁進入思維宮殿狀態(tài)進行長考,仔細觀察每一處細節(jié),認真思索每一個疑點,反復(fù)推敲每一種可能性。
這個過程中他不知道制訂了多少套針對各種可能性的預(yù)案。思維宮殿這個能力的作用與價值,在這場戰(zhàn)斗中被他發(fā)揮到了淋漓盡致。
依烏魯左脫離戰(zhàn)斗,不知何時歸來這個已經(jīng)發(fā)生過兩次的情況,他自然不會忽略。
所以,人形依烏魯左剛從他眼皮子底下暢通無阻地消失,他就用剛榨出來的一點點靈魂之力,勉強凝聚出一把短匕,彎腰狠狠捅進了地面,然后推著匕首一路狂奔。
真正的大地,絕不會被區(qū)區(qū)一把短小的匕首刺破、捅穿、剖開。但這里會,因為這里不是真正的大地,而是靈魂所化的空間。
既然是靈魂,就會被靈魂之力所傷。
這就是喬木為眼下情況準(zhǔn)備的預(yù)案。這場戰(zhàn)斗,他的敵人不是一個,也不是兩個,而是三個。而第三個敵人的重要性,絲毫不輸給那個最顯眼的人形依烏魯左,甚至在后者之上。
畢竟,依烏魯左能不能進來,他能不能出去,是這個靈魂空間說了算。
只要真正意識到這一點,就能找到破局的路徑。
喬木彎著腰,像日本人推抹布擦地板一樣,推著手中的短匕,一刻不停地前進。正如他所料,短匕劃過的地方,黑色瀝青開始逐漸下流,甚至出現(xiàn)了一條明顯的凹陷。他真的刺穿了這個靈魂空間!
他相信,這一點就算依烏魯左本人,恐怕都從沒想到過。
畢竟掌握靈魂能力的調(diào)查員本就沒有多少,會落入這里,還不被黑色瀝青污染,又能意識到這個空間的本質(zhì)是靈魂的,就更屈指可數(shù)了。
這個空間的地上都被那些黑色瀝青覆蓋著,那東西只怕依烏魯左本人都唯恐避之不及,又怎么會想到有人能探進及膝蓋深的黑色瀝青,去直接攻擊這個靈魂空間?
隨著喬木一刻不停地劃動,這片原本風(fēng)平浪靜的空間,終于開始劇烈顫動起來,這也是這個空間第一次展現(xiàn)出自己活著的一面。
隨著大地劇烈的顫動,他所在的區(qū)域迎來了一場連綿不絕的地震。原本平靜的黑色瀝青,開始掀起一層層粘稠的波浪,那波浪越來越大、越來越激烈,一個接一個,打得喬木寸步難行。
但這一招對他卻造不成任何傷害,這些對任何人而都堪稱致命的黑色瀝青,在他看來,甚至還比不上沼澤地里的泥巴。
幾次被晃得趔趄之后,喬木放棄了這種攻擊方式,脫離地面凌空而立。但他并沒有放棄攻擊,不等地震平息,他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在一張靈魂旁,一刀斬斷那個靈魂,將匕首抵在暴露出來的裂縫邊緣,朝著無人的黑暗,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。
地面之外,我確實找不到這個空間其他的邊界,但好像也不需要我找吧?
任憑那道裂隙中噴涌而出的黑色瀝青澆在身上,喬木手中,靈魂之力化成的短匕,以那條裂縫邊緣為參照,向外圍狠狠一劃。
黑色瀝青噴涌而出,一道新的豁口,就此出現(xiàn)。
原本在他離開地面后減弱了幾分的地震,突然更加劇烈、狂暴了。
下一刻,他身旁的黑暗中,一道透著微光的空腔憑空出現(xiàn),如同一張巨口,直接朝他包了過來。
喬木卻只是站在那里,不躲不閃,毫不抵抗,任憑那道空腔掠過自己。隨后,他的身影就這么憑空消失了。
“不——!”一聲嘶厲的尖叫響起。
只來得及從黑暗中探出半個身子的人形依烏魯左,看著這一幕,本就猙獰的臉龐,徹底扭曲成了最丑陋的模樣。
“你這個蠢貨!你們這兩個廢物!”暴怒的嘶吼響徹整個靈魂空間,可一切都晚了。
空座町,一片純黑的廢墟之中,一道身影憑空出現(xiàn),正是通過夢境復(fù)活重塑肉身的喬木。
剛一落地,他就腳下一軟,一個踉蹌險些摔倒。此刻的他虛弱過頭了,畢竟這么短的時間內(nèi)連續(xù)數(shù)次使用夢境復(fù)活,對生命本源的消耗是非常嚴(yán)重的。
更不用說他的靈魂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(chuàng),豺狼神的靈魂雖然填補了他的缺損,但他反過來的隔離,也阻止了對方對殘缺的靈魂進行真正的修復(fù)。
現(xiàn)在的他,不過是個戴著靈魂義肢的殘疾人。
饒是如此,他還是忍不住露出了興奮的笑容。
不過笑容還沒徹底成型,依烏魯左的身影,就緊緊追著他,也憑空重現(xiàn)了。
對方絲毫不掩飾自己此刻的怨毒與憤恨:“你以為這樣就能贏我?”
喬木沒有說話,因為路西法之翼重新掛在了他的背上。他能感受到,翅膀正在代替他,與豺狼神的靈魂抗?fàn)?。這也算是他倆逐漸形成的默契,凡人的事情歸喬木,神靈的事情歸翅膀,好處按需分配。
有了路西法之翼的庇護,他面對的局勢就沒那么糟糕了,也就不用再刺激依烏魯左爭分奪秒和自己拼命了。
于是他又恢復(fù)到了最初的、最真實的態(tài)度,完全不想和這個沒品的瘋子多說哪怕一個字。能動手,就絕不逼逼。
依烏魯左顯然不這么想,也許是平日里沒什么人能陪他聊天,此刻的他有太多的話要說了。
“你以為我會憤怒之下,不惜一切也要除掉你?你以為我會因為那頭蠢貨的貪婪而亂了方寸?”
對方喘著粗氣,露出猙獰的笑容:“你錯了,我什么都不會做!我就會這么一直看著,看著你那些可笑的小手段失效,看著你在悔恨中被那頭蠢貨侵蝕、扭曲,看著你流下最后一滴絕望的淚水,然后被那家伙徹底吞噬!”
喬木沒有任何反應(yīng)。對方會看破他之前的小伎倆,他一點都不意外。他早就覺得,依烏魯左瘋狂的表象之下,一定有著極其冷靜、理智的一面,否則對方?jīng)]理由活到現(xiàn)在。
某種程度上,他猜對了。應(yīng)該說對方的本色本就是冷靜、理智的,不過是被豺狼神污染了,才變得難以自控的瘋狂與暴虐。
“你想玩,我就陪你玩下去!”依烏魯左發(fā)出滿意為足以將死對方的宣告。
“真的嗎?”一直沉默的喬木,突然開口了。
“什么?”他的反應(yīng)顯然讓對面暴怒的敵人猝不及防。
他耐心地重復(fù)反問:“我是說,你說要一直陪我玩下去,是真的嗎?”
聽到這奇怪的問題,依烏魯左一時有些懵了,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對方思忖片刻,冷笑:“又是這套把戲,你以為我會再上當(dāng)?
“聽好了,這種拙劣的表演,你想演多久,我就陪你演多久!我倒要看看,你能扛著那頭廢物的侵蝕,堅持多久!”
“那就好,”喬木反而露出了開心的笑容,“那就讓我們正式開始這場表演吧。”
“什……”
他的雙手伸到身前,緩慢而堅定地反方向向兩邊張開,仿佛想要憑空撕開空間,又像要拽開一道無形的帷幕。
“撕開虛實之界,織夢者!”
一片黑暗從他分開的雙手之間噴涌而出,瞬間將他與依烏魯左吞沒,又一刻不停地繼續(xù)擴張,直至將方圓數(shù)十公里都包裹其中,才逐漸停了下來。
如果有人從外部高空俯瞰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整個空座町,都被一片巨型的南瓜形狀星空籠罩,形成了詭異的一幕。
空座町之外,沒有被這場災(zāi)難波及的人,站在地上,看著那直沖天際的星空帷幕,紛紛驚恐地跪倒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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