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這、這就到了?’莉莉·卡特驚愕地看著周圍截然不同的建筑風(fēng)格、人種模樣與穿著打扮。
她以為兩人要坐船漂洋過海,就像書中說的那樣,經(jīng)過好幾個月的風(fēng)浪,才能抵達(dá)世界另一側(cè)。
可現(xiàn)實(shí)卻是,她只是拎著行李箱,穿過了一個……她也說不好是什么,仿佛是一扇憑空立在空地上、沒有邊框的門,就完成了本該幾個月才能完成的旅途?
她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去,那個神奇的門還在,門的另一側(cè),還能看到精神病院。
那個自稱院長的大人物,也正維持著得體的笑容,雙眼卻已經(jīng)明顯虛焦了,其中是掩蓋不住的震驚。
“走吧?!眴棠镜穆曇魝鱽?,卡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,再抬起頭,神奇的門已經(jīng)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街道的延伸。
讓莉莉略感輕松的是,喬木并沒有過分熱情,也不怎么關(guān)注她。
對方從頭到尾都只是問她去不去,去就收拾東西,需要幫忙就寫下來告訴自己。然后就沒了。
這讓她感到很輕松,不像初到精神病院時,那里的醫(yī)生與護(hù)士,過分關(guān)心了,令她壓力山大。
就像現(xiàn)在,對方只是在前面走,維持著一個讓她很舒服的速度,根本不回頭看她,更不說話。
這讓她能用自己的雙眼,和手中的鏡子,去觀察這個新鮮的國度。
她在打量這座略顯破敗的城市,街道上的人也在打量她。她知道,自己的容貌在這里一定很稀奇,就像她覺得這些人的長相很稀奇一樣。
不過面對無數(shù)陌生人的圍觀,她卻并不感到窒息,反而比護(hù)士查房時更輕松。因為她知道,這些都是陌生人,她不需要和這些陌生人打交道。
一路上她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,這里不僅建筑風(fēng)格、人的穿著打扮不同,就連街上的臭味都與西方不一樣。
西方街道的臭味,是人類與牛馬排泄物的臭味。這里的臭味,卻是一種奇怪的焦糊味。
她一時也說不清那是什么,非要說的話,很像肉烤焦的氣味,不過并不完全相同,里面似乎還摻雜著些許油脂腐敗的酸臭。
跟著喬木,兩人很快就來到了一處三層建筑前。與周圍的建筑不同,這個建筑頂部掛著的牌子,她竟然能看懂。
“l(fā)epaondoré?”金孔雀沙龍?
“這里曾經(jīng)是面向日本上層人士的俱樂部,引薦會員制,就連巡警和憲兵都進(jìn)不去,”喬木敲了敲門,耐心等待期間解釋,“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,各國暗殺成風(fēng),日本這邊最嚴(yán)重,這個俱樂部就廢棄了。”
沒等多久,大門就被打開了。開門的不是東方面孔,而是一位金發(fā)碧眼、身著白大褂的西方美女。
對方打量了喬木幾眼,才不耐煩地開口:“送貨的?走后門!”
說著就要關(guān)門。
喬木一把抵住大門,在對方危險的目光中說:“我找東……狛志。”
“狛志?”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,對方這才又打量起他,這一次更認(rèn)真,“早說啊,狛志——!”
但扭頭又一把按在喬木胸膛上,阻止他往里走:“在這兒等著!”
“狛志算是……我的手下,”喬木側(cè)身與站在身后的莉莉解釋,也是說給面前這個女人聽的,“xcution一直都是他在打理,我更多時候在尸魂界,不怎么來現(xiàn)世?!?
面前的女人聽到這話,眉毛一揚(yáng),但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露出來的莉莉身上。
對方愣了愣,原本冷漠的表情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則是熱情而溫柔的笑容,朝莉莉招手:“請進(jìn)!站了這么久一定累了吧,快進(jìn)來休息吧?!?
這巨大的前后反差,讓喬木一時摸不著頭腦。莉莉也緊張地低下頭,身體也略微蜷縮了一些,仿佛想像刺猬一樣,將自己團(tuán)成一團(tuán)。要是面前有個龜殼,她肯定毫不猶豫就會鉆進(jìn)去。
就在這時,走廊盡頭傳來了驚喜的聲音:“喬木大人?您來了!”
視線越過西方女人看向?qū)Ψ缴砗螅骸皯傺磕阍趺丛谶@兒?”
來人正是狛志的妻子。
“快進(jìn)來,佩妮婭,他是自己人,就是我和你說起的那位恩人,”戀雪一邊說著,一邊小跑上前,熱情地似乎想要幫忙拿東西。但喬木顯然沒有行李。
“東……狛志在經(jīng)營xcution,他經(jīng)常出去尋找完現(xiàn)術(shù)者,這里需要有人照料,所以我和家父、家丈都來幫忙了?!睉傺崆榈亟忉屩暰€落在莉莉的手提箱上。
似乎是被那熱情的眼神灼到了一般,莉莉倉惶后退了一步,下意識看向周圍,仿佛在制定逃跑方案。
“讓她自己來就好了,”喬木替她解圍,“她有社交恐懼癥,不太能應(yīng)付這種情況。”
“社交……恐懼癥?”戀雪疑惑地輕聲重復(fù)了一遍。
她所在的時代,還沒有心理疾病這個概念。但在地獄這么久,她多少也接觸到了大量新知識。尤其這次來xcution幫忙,這些完現(xiàn)術(shù)者多多少少都有心理問題,她就惡補(bǔ)了不少這方面的常識。
精神疾病與心理疾病種類之多之復(fù)雜之棘手,讓她忍不住咋舌。
雖然對社交恐懼癥沒什么印象,但通過名字,還是能夠理解的。她看向莉莉的目光,也多了幾分同情與心疼。
西方女人讓到一邊,戀雪領(lǐng)著兩人往里走,走過一半的走廊,才猛地想起來,一拍腦門,輕輕驚呼一聲,連忙轉(zhuǎn)身:“對了,忘記介紹了,這位是……”
“佩妮婭·赫南德斯,”西方女人搶過話頭,主動自我介紹,“身份和履歷就不介紹了,既然到了這里,過去的一切就都拋下了?!?
“現(xiàn)在的身份,”她停頓了一下,似笑非笑地看向莉莉,“受xcution監(jiān)管的完現(xiàn)術(shù)者?!?
完現(xiàn)術(shù)者!莉莉心頭一顫,猛地抬起頭,但只是一瞬間就改變了動作,沒有直接看向?qū)Ψ?,而是拿起了一直攥在手中的梳妝鏡。
但哪怕是通過鏡子觀察對方,與對方四目相對的瞬間,她還是如觸電一般,慌張地收回了目光。
“鏡像依賴癥,她只能通過鏡子來觀察外界。我叫喬木,算是你們的幕后老板與資助人,”喬木也簡單介紹了一句,又指了指莉莉,“莉莉·卡特,和你一樣的完現(xiàn)術(shù)者,未來可能會接受組織的照顧?!?
“照顧?”聽到這話,佩妮婭看向莉莉的表情,突然變得驚訝而復(fù)雜起來。
片刻后,她輕輕嘆了口氣,語氣失落地說:“看來依然只有我是被監(jiān)管者了?”
“也罷,誰讓我天生就是個討厭鬼,走到哪里都只會給別人惹麻煩呢?”她語氣中多了幾分刻意的自嘲,臉上卻是遮掩不住的寂寞。
“誰說的?!”戀雪立刻高聲抗議,一臉心疼地替對方打抱不平,“佩妮婭小姐明明溫柔、熱心、善良!只是、只是……”
“好了,戀雪,”佩妮婭一把摟住對方,溫柔地說,“謝謝你安慰我,但我的情況我自己最清楚……”
說到這里,她深深嘆了口氣:“像我這種人,無論走到哪里,都會被當(dāng)成害蟲、不祥、災(zāi)厄,根本不會有人真心接納我。本以為這里會不一樣……”
她悲傷地苦笑,又強(qiáng)打起精神:“不過有你們在,我已經(jīng)心滿意足了。”
她弓著腰,將頭埋入比自己矮了不少的戀雪肩膀,身體微微顫抖:“只是這樣就足夠了……謝謝你們,謝謝……”
戀雪也沒再說什么,只是心疼地緊緊抱住對方,安撫地輕撫對方的背脊。
一旁喬木看得一頭霧水。他覺得這應(yīng)該是很溫馨的一幕,是狛志將xcution經(jīng)營得很好的證據(jù),甚至都足以登報了。
但、但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女人的事跡啊,完全無法共情啊……
正迷茫著,佩妮婭卻突然直起了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