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咔噠!”
不給對方說第二句話的機會,莉莉·卡特掛斷了電話蟲。
但她的心臟卻劇烈跳動著。
不該這樣的……那個人明明已經(jīng)死了才對吧?等等,難道是……
想到了某種可能性,她快步走到門前,借助梳妝鏡看向門外的地上。原本那具應(yīng)該散落在那里的骸骨已經(jīng)消失不見了。
果、果然,果然如此!
莉莉·卡特不僅沒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到,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。
“我就知道……這就是你的破綻!”她呢喃著,長期不見陽光的慘白臉蛋上,浮現(xiàn)出了亢奮的潮紅。
這個世界開始騙她了。
已經(jīng)死掉的人變成了會說話的蝸牛,剩下的尸體也消失了。
這個虛假的世界,不知道為什么出現(xiàn)了大紕漏、露出了大破綻!
也許它是想用這種方法,讓自己以為看到了幻覺,相信自己真的精神分裂了。
但它搞砸了!她堅持了這么多年,終于找到了破綻!
莉莉·卡特因過度興奮而劇烈喘息著,在昏暗而寂靜的病房中那厚重的氣音顯得格外恐怖。
她已經(jīng)知道真相了,她已經(jīng)徹底識破了這個騙局?,F(xiàn)在要做的,就是找到回到真實世界的方法。
她快步來到床邊,蹲下身子,甚至都不需要梳妝鏡的幫助,就熟練地從床底摸出了一枚刮胡刀刀片。
這一次,她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梳妝鏡,一抬手,寬大的病號服袖子滑到肘部,露出了布滿猙獰傷口的小臂。
鋒利的刀片按在上面,稍微一用力,一滴血珠就從凹陷中滲了出來。
刀片順著小臂豎直劃動,鮮血如泉涌。即使經(jīng)歷了很多次,難忍的疼痛依然讓她倒吸了一口氣。但她并不害怕,甚至滿懷期待。
直到她的視線順著洶涌向周圍滑落、滴在床上將雪白的被子染紅大片的血滴,看到胳膊上已經(jīng)被鮮血浸透,卻依舊遮掩不住的一道道丑陋傷疤……
等等!如果這也是個騙局呢?電光火石之間,她的腦海中冒出了這個念頭。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就如同藤蔓一般,難以遏制地蔓延、擴散。
這個虛假的世界,毫無破綻地偽裝了這么多年,為什么突然暴露了?這不合理!
難道它并不是想要騙自己留下,而是想要……騙自己去死?
一念至此,莉莉·卡特立刻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。
再看向手臂上那一道道猙獰疤痕時,她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:之前她自殺了那么多次,從來沒有成功過,憑什么這一次就能成功?
抓住了虛假世界的破綻,和自殺能否脫離這個世界,有什么關(guān)系嗎?
她下意識抬頭,一個不小心,和床頭柜上的大蝸牛四目相對。
這一次沒有借助鏡子,她卻并未感到恐懼。相反,大蝸牛那瞪得牛大、死死盯著她胳膊的雙眼,如同一道烙印,狠狠烙進她的腦海中。
她一個激靈,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被騙了。
她怎么會蠢到不假思索就直接自殺呢?一定是這只蝸牛剛才奇怪的叫聲能夠催眠!
這個世界想利用這只蝸牛殺死自己,只要自己死了,就沒人知道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了!
電光火石之間,醒悟過來的莉莉·卡特,立刻將手中的刀片遠遠扔出去,一把將胳膊塞進了被子里,又使勁拽著被子一角胡亂一翻,將鮮血浸染的那一面藏了起來。
瞬間,血色消失了。
她松了口氣:還好,還好自己及時按下了那個按鈕,受到的催眠非常有限,才能及時醒悟。
不然自己恐怕真的要被騙自殺了……看著擋在胳膊上的白色被子,她露出了慶幸的笑容。
正慶幸著,一陣寒意襲來,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的她,下意識就要抬頭,但馬上忍住了。
她用剩下的那只自由的手拿起掉在地上的鏡子,調(diào)整角度,透過輕薄的窗簾看了看依舊緊閉的窗戶,略微松了口氣。
門鎖著,窗戶關(guān)著,那些洞魔鬼就進不來……
一口氣沒出完,她就感到一陣沒由來的眩暈。
沒等她想明白緣由,那眩暈越來越強烈,甚至壓過了被子下胳膊傳來的陣陣疼痛。
好困啊……她使勁打了個哈欠,甚至都沒起身,就跪坐在地板上,上身趴在床邊,沉沉睡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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莉莉·卡特再次醒來時已經(jīng)躺在了床上,身上還蓋著被子。房間溫度很適宜,但她卻感覺很冷,而且很虛弱,虛弱到動也動不了。
輕輕動了幾下,手腕和腳踝就傳來了熟悉的包裹感。她太了解了,是拘束帶。
眼皮很沉,但她還是努力睜開,想要看清自己所處的環(huán)境。但外界光線投入眼瞳的瞬間,她又猛地閉上了雙眼:床邊有人!
“你醒了?”一個熟悉的中年女人聲音傳來,是負責(zé)她的護士。
她習(xí)慣性地將頭扭向一邊,示意自己確實醒了。
“實在太胡來了!”對方見狀立刻火力全開,“跟你說了多少次了,看不到流血不代表血止住了,你怎么就是聽不懂?!”
“要不是那位好心的先生恰巧路過,聞到了血腥味,這次你就死定了!
“還有,今天你必須說清楚那個刀片是哪來的,否則不許吃飯!什么時候說了什么時候才有飯吃!”
護士說了很多,從怒氣沖沖,到擔(dān)憂后怕,最終心疼又無奈地結(jié)束了這場毫無回應(yīng)的訓(xùn)斥。
自始至終,莉莉·卡特只是將頭扭向另一邊,雙眼緊閉,被子下雙拳緊握,全身因恐懼而不住地顫抖著。
狠狠發(fā)泄一通的護士見狀,無奈地深深嘆息,撩開被子一角,熟練地解開了一條拘束帶,隨后將一個東西放在她手旁。
很熟悉,一碰就知道,那是她的梳妝鏡。
她如同充飽了電的機器人一般,猛地抄起梳妝鏡放到眼前,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,透過鏡子,小心翼翼觀察起周圍。
看到護士已經(jīng)熟練地拽著椅子退到了距離床鋪最遠的房門旁坐下,自己周圍空無一人,她才略微松了口氣。
然后心中忍不住冷笑:又是這一套說辭。
她當(dāng)然知道把胳膊藏起來不能止血,她又不傻。
但她早就發(fā)現(xiàn)了,這個虛假的世界,靠自殺是死不了的!無論多少次,她都會被人救下。否則她也不會活到現(xiàn)在了。
既然如此,她還何必多此一舉去自救或求救呢?
果不其然,這次也是一樣。明明流了那么多血,她還是活下來了。
不僅如此,她甚至頗為興奮:無論之前的洞魔鬼,還是那只大蝸牛,都沒能殺死自己。
這說明什么?說明他們殺不死自己!
這個虛假的世界想殺自己,卻又殺不死自己。想到這里,莉莉·卡特甚至想要放聲大笑——如果房間里沒有人的話。
坐在門口的中年護士,看著這個女孩滿臉強忍的笑意,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對方這個模樣,她早就見怪不怪了。確認對方短時間內(nèi)沒有再進行自殘游戲的念頭,她也不愿多留,又叮囑了幾句,就拽著椅子離開了。
聽著大門被銷上、插銷被掛鎖的聲音,莉莉·卡特才再次睜開眼睛。
她沒有解開另一只手腕與腳踝上的拘束帶,而是讓視線漫無目的地在昏暗而熟悉的房間中逡巡,在投向床頭柜前,她及時舉起梳妝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