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康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抉擇中時,那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了:“怎么不走了?是忘了封工在哪了嗎?我?guī)湍阏艺???
別!康健強忍住才能出聲阻止。他知道自己但凡阻止,就等于坐實了自己有貓膩。
但不阻止……對方的能力這么詭異,萬一輕松就找到喬木所在……
此時此刻,康健只恨自己為什么要偷懶,為什么要自以為不需要,就沒有向翼尊祈求羽毛!
如果他身上帶著翼尊的羽毛,現(xiàn)在他已經(jīng)在地獄中向老板匯報這件事了。
真特么該死!
就在康健因恐慌而陷入自責(zé)時,旁邊近在咫尺的男人疑惑地左右打量:“誰?。縿偛耪l跟我說話?”
康健沒理會對方。雖然那種凝視感又一次消失了,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在詐他,此刻的他已經(jīng)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。
但本能告訴他,無論他怎么做,都不能站在這里發(fā)呆,他必須做出抉擇,哪怕是壞的選擇,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強。
康健緩緩掃視著周圍越來越煩躁、不斷大聲咒罵的人群,在無比沉重的情緒下,終于做出了決定。
比起這些無辜者,他必須保護他的同事,和他的老板……
下定決心的康健不再猶豫,夸張地環(huán)顧一圈,然后撒腿朝著通往避暑小鎮(zhèn)外面的方向,狂奔而去。
他要造成那個什么封工在小鎮(zhèn)外面的假象,他要把那個家伙引出去,給老板爭取時間!
老板遲遲等不到他回來,一定會開啟靈視找他。他雖然不知道靈視是什么機制,但憑老板的本事,肯定能注意到這個詭異的家伙。
這么想著,康健撒腿就跑,甚至都不在乎那些建筑物了,就這么筆直地一路從人潮與墻壁中穿了過去。
他一路暢通無阻地沖到了小鎮(zhèn)邊緣,然后停下腳步,佯作四處觀察,實則是在等待那種令人不安的凝視感重新出現(xiàn)。
只要凝視感出現(xiàn),就證明那家伙成功被自己吸引過來了。
那個聲音沒有讓他失望,他逡巡片刻,就再次感受到了那種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覺。
他沒有猶豫,立刻沿著小鎮(zhèn)外的公路撒丫子狂奔。而凝視感也如影隨形。
就這么一直跑、一直跑,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出了多遠,反正這一路上全是堵得滿滿的汽車和不停咒罵的乘客。
突然間,一股巨大的力道憑空出現(xiàn),在他反應(yīng)過來之前,便將他毫無反抗余地地拽進了旁邊的灌木林中。
康健就這么被拽出了足足上百米之遠,然后重重砸在一棵樹上,卻并沒有感到痛苦。因為那棵樹已經(jīng)如之前那面墻一樣,像是一卷軟墊。
但他整個人卻完完全全嵌進了樹里,仿佛此刻自己又有了實體一般。
“真聰明呢,竟然會調(diào)虎離山,我差點就信了,”輕笑聲從樹干中傳出,“再給你個機會,封讓那家伙躲哪了?小鎮(zhèn)人太多,我不好找。”
康健覺得如果自己還有心跳,此刻恐怕已經(jīng)跳炸了。他強忍著恐懼,聲音卻還是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:“我、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啥……我不認識什么封、封壤!”
“讓,不是壤,”那聲音笑著糾正,“別裝了,你不認識封讓?你想告訴我你是野生的鬼魂?你猜我信不信?”
“我……”康健正想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,但猛地反應(yīng)過來,自己為什么要解釋?!
他立刻閉上了嘴。
那個聲音也察覺到了他的意圖,調(diào)侃道:“拖延時間是沒用的,他想要走你,就得親自過來,到時候不還是一樣?”
康健的身體狠狠一哆嗦。
他也意識到了這個死局。他沒有羽毛,喬木就算找到他了,也得親自來救他,到那時一樣會暴露。萬一無法將這個怪人徹底留在這里,他們就全完了!
除非……除非他不需要被救……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康健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他還沒活夠呢!他還有妻子與孩子,他還想經(jīng)常去看望他們,就坐在家里,坐在她們身邊,看著她們嬉戲,和她們說說話。
哪怕她們看不到、聽不到,也足夠了,也足夠幸福了,那就是他的全部幸福!
可……如果他真的搞砸了,如果他們真的暴露了,那他也不可能獨自茍活,他一樣得……
反過來說,即使他死了,只要能保住老板他們,以老板的為人,一定會照顧好小燕和樂樂,不讓她們娘倆受一點委屈!
隨著內(nèi)心的掙扎與拉扯,康健的心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。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。
他做出了選擇,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“這是干嘛?你不會打算犧牲自己吧?”那聲音好笑地問,“拜托,我只是打算抓封工個小辮子而已,至于嗎?大家都是p10,誰還沒一頭小臟辮了?就他封讓有潔癖?說出去誰信啊,切——”
p10!聽到這里,本已平靜下來的康健,內(nèi)心又是狠狠一顫。
但也正是這個p10,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。
“你也不能使用能力吧?”康健終于開口了,“我違規(guī)是我擅作主張,與封……和他沒有任何關(guān)系。但你也違規(guī)了,你在人員如此密集的區(qū)域,擅自使用能力,就算沒有造成任何后果,這種行為也是嚴令禁止的!”
那聲音中的調(diào)笑與戲謔徹底消失了,無比陰沉地問:“你在威脅我?一個已經(jīng)死掉的調(diào)查員靈魂,在威脅一位在職p10?”
“放了我,我就當(dāng)做什么都沒發(fā)生!”康健硬著頭皮,用自己能想象出來的最強硬的語氣說道,“否則,我們一定會揭發(fā)你!總部能看到我們的不止你一個,知道的人越多,對你越不利!”
“……”那聲音久久沒有回復(fù)。如果不是他還能感受到仿佛軟墊一般緊緊裹縛自己周身的樹干,他都以為對方已經(jīng)走了。
良久,那聲音才冷冷道:“你是故意的,對吧?你想逼我殺了你,來個死無對證。我倒是沒想到,你們竟然會這么維護封讓,他明明只是個容器吧?這算什么?日久生情嗎?”
康健沒說話,他聽不懂,更不知道該怎么接茬。
“哼……”那聲音冷哼一聲,變得嚴肅而認真起來,“孫總說的沒錯,容器就該定期更換才保險!”
康健忍不住心中一顫。他雖然聽不懂,但這番話中凜冽的殺意,他卻感受得清清楚楚。
“放心好了,我不會殺你的,你可是重要的證人?!边@一句話,讓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。
自己要被俘虜了!甚至可能會被嚴刑逼供!
最要命的是,一旦他被帶回新總部,總部那邊一定會發(fā)現(xiàn),他根本不是什么調(diào)查員。
甚至如果能拍下他的照片進行比對,立刻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他是已經(jīng)死去多時的普通人康?。?
到那時,憑借新的手段,很容易就會懷疑到老板身上,然后……
再往后,他都不敢想了!
怎么辦,究竟要怎么辦才好?
自殺?可……他哪會自殺???他又不是活人!
就在康健徹底陷入絕望時,那聲音再次開口了,這一次卻不再如之前那般凜冽,那語氣反而如同熟人閑聊。
“你怎么也來了?好啦好啦,別這么看我,就是嚇唬嚇唬他。大家同事一場,我還真能對付封工不成?”
誰?康健猛地睜開眼睛,艱難地轉(zhuǎn)動眼球,卻除了樹和灌木,什么都沒看見。
但緊接著,他周身一空,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,就從樹干中摔了出來。
他自由了?他坐起身茫然四顧,卻不敢輕舉妄動,擔(dān)心又是那家伙的伎倆。
等待期間,他不停地四處打量,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來。
周圍還是那樣,除了樹、灌木和草,就是樹枝上的鳥和一只懶洋洋的貓。
“回去吧?!币粋€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嘶啞聲音從頭頂傳來,嚇了康健一跳。
他連忙抬頭,就看到幾米開外的那只貓,正用非常人性化的目光注視著他,隨著沙啞的聲音,嘴巴有規(guī)律地開合著:
“榮路已經(jīng)走了,回你該回的地方去吧?!?
貓……會說話?這又是什么新陰謀?
但緊接著,他猛地想起了一個名字……不,是一個代號。
“貓……仙?”他小心翼翼地試探。
“閉嘴!”那只貓卻不耐煩地打斷了他,縱身一躍,從樹上跳了下來,“我不想和你有半毛錢瓜葛!更不想知道你是誰!咱倆沒見過!”
說完,對方就轉(zhuǎn)身繞到樹的后面,原本被踩得沙沙作響的落葉聲,突然就消失了。
人呢?不對,貓呢?躲樹后面了?
康健小心翼翼地繞到樹后,發(fā)現(xiàn)那只貓早已沒了蹤影。
但樹后的地上,卻有一個非常非常小的洞。洞中既不是漆黑一片,也沒有什么石頭泥巴爛樹葉,而是……另一棵樹?
空間門?!是老板!
看到這一幕,康健懸著的心徹徹底底地落下去了。
意識到自己死里逃生的他,雙腿一軟,癱倒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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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康健狂奔回小鎮(zhèn),找到喬木時,喬木已經(jīng)抵達監(jiān)控室了,正在和現(xiàn)場交管人員急切地討論著疏散方案。
他憋了一肚子話,卻也知道輕重緩急,只能站在旁邊焦躁地等待。
直到喬木完成溝通,又打了幾個電話,朝他做了個手勢,帶著他走出監(jiān)控室,關(guān)上門,他才連忙開口,將自己遭遇的一切,一五一十講了出來。
“我知道了?!甭犕晁闹v述,喬木卻只是簡單回了這么一句。
這讓康健心中非常沒譜,小心翼翼地問:“老板,我沒闖禍吧?”
“沒有,”喬木笑著安撫,甚至表揚,“你做得非常好,沒有任何需要指摘的地方?!?
一聽這話,康健終于徹徹底底放松下來了。
如果可能,他甚至都想縱情大哭一場,狠狠發(fā)泄一下。
但他是靈魂,離開了地獄,他哭不出來。
“老板,你是怎么知道我遇險的?又是怎么躲過那個家伙的搜查的?”他好奇地問。
喬木很早就發(fā)現(xiàn)康健遇險了。
幾乎是榮路將自己融入這棟建筑的第一時間,站在屋頂上數(shù)人頭的他就發(fā)現(xiàn)了,同時還發(fā)現(xiàn)康健正在這棟樓附近移動。
他知道再去救對方已經(jīng)遲了,但也不能坐以待斃。
而這棟建筑的詭異狀態(tài),他一眼就認了出來:孫慶書親自拉攏他那次,雙方約見的茶社,就是這個德性。
他立刻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:總部p10,“萬物之靈”榮路。
他沒有貿(mào)然派遣自己的員工去做什么,而是立刻離開小鎮(zhèn)去了總部,向貓仙求助。
既然之前與孫慶書見面,貓仙敢在茶社外攔他,就證明對方不怕這個榮路。
也正因為如此,他也僥幸避開了對方的搜尋,否則說不定真的會讓對方逮個正著。到時候會不會產(chǎn)生什么不好的聯(lián)想,就是對方說了算了。
喬木并沒有向貓仙解釋什么,一來這是他的秘密,二來雖然兩人是盟友,他也不能隨意將對方往坑里帶。
他的情況,哪怕是知情不報,大概率也要被“無害化處置”的。
所以他只是說看到榮路那個討厭鬼了,請貓仙幫忙將對方趕走。
貓仙很上道,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,沒有猶豫太多就答應(yīng)了他。
那個榮路果然對貓仙還是有所忌憚的,貓仙只是一亮相,對方就退讓了。
榮路不使用能力的時候,喬木是發(fā)現(xiàn)不了對方的,所以他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離開了。
但既然貓仙讓康健帶話說那家伙走了,他就很自然地選擇相信對方的結(jié)論。
只是聽康健剛才的講述,這次遇險,他似乎不小心把封讓給坑進去了?
而且康健轉(zhuǎn)述的那個說法,容器、定期更換……雖然不明白具體是什么意思,也不知道榮路當(dāng)時的語氣如何。
可只是聽這個說法,就讓人覺得非常非常不妙。這似乎已經(jīng)不是什么“揪小辮子”那么簡單的事情了吧?
喬木對封讓的印象相當(dāng)不錯,對方在印度的時候幫了他們好幾次大忙,該糊涂的時候絕不清醒,該清醒的時候絕不含糊。
這次他不小心把對方坑進去了——歸根結(jié)底還是他派出康健被那個榮路逮住了,所以才有了后續(xù)的一系列發(fā)展。
但這種事情,他要怎么提醒對方?
這種事情上進行提醒,和自首有什么區(qū)別?
一時之間,喬木也陷入了兩難。
不過他馬上就反應(yīng)過來,當(dāng)務(wù)之急,是解決眼下的大危機。其他事情,都得往后稍一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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