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短短幾秒鐘,他就潰不成軍地撤出了十幾米遠。
“不行不行?!彼B連擺手。
“你能不能忍一忍?!”喬木不滿地質(zhì)問,仿佛他不是找對方幫忙,而是對方欠他的。
某種程度上,他確實這么認為。畢竟齋普爾事件時,對方放任他和衛(wèi)怡身陷絕境,自己卻置身事外。他沒把對方當敵人對待,就足以視為對方欠他的了。
“不是忍的問題,”谷月幾個深呼吸,才平穩(wěn)下來,認真地說,“我在她身上什么都沒感受到,沒有可以偷的能力?!?
一聽這話,喬木的眉毛就皺起來了:“你確定?會不會是你學藝不精?”
谷月自動忽略了他這句話,思考片刻,給出了自己的意見:“我覺得你該往別的方面想一想,不要局限在強化能力上,要拓展想象力了?!?
“這還用你說?”喬木沒好氣地重新打開空間門送客。
谷月也失敗了,那就足以證明艾憶并不是被某種超自然能力影響了,他當然也另尋他法。
可他怎么知道該往哪個方面去考慮?說白了,想象力也是要靠知識支撐的。
十多分鐘后,他帶回了第三個人。
孔玲。
比起前面兩人,孔玲待人接物明顯更得體,聞到那股難以忍受的氣味后,也只是下意識皺了皺眉頭,之后不動聲色地保持一定的距離。
也可能是因為顧及喬木的感受。
喬木找孔玲,是考慮到既然艾憶遭遇的既不是生命也不是能力,那總該有個說法。于是他就想到了這也許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能量。
孔玲的始解和卍解,都能將超自然的能量直接消除。
但他最終還是失望了,孔玲對艾憶施展始解后,那個聲音反而更加瘋狂得意地叫囂起來。
這下,喬木徹底束手無策了。
“我覺得你應(yīng)該找個驅(qū)魔師、得道高僧之類的,給她驅(qū)一驅(qū)?!笨琢崤R走時提議。
“鬼也是能量……”喬木嘀咕了一句。
孔玲和他不同,這位大小姐不怎么上進,完全不求甚解,對大部分事情都一知半解,所以才會說出這么蠢的話。
但這話卻意外地給了他靈感。
他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苛求了,一直想著直接找到問題的根源所在,然后一口氣解決掉。
如果抱著這種想法,那他確實沒有多少選擇。畢竟調(diào)查員這個群體說起來牛逼,但他們的上限還是挺明顯的。
他從大蛇丸那里得知,各個并立宇宙都在刻意壓制調(diào)查員的實力上限與手段邊界,不允許他們成長得過于夸張,反過來成為凡人社會的不穩(wěn)定因素。
所以,面對這么個乍一聽很棘手、其實并不嚴重的問題,他思前想后,能求助的調(diào)查員,也不超過一手之數(shù)。
但如果他退而求其次,不謀求一次性解決問題,只是試一試能否獲取一些情報呢?
那他能咨詢求助的調(diào)查員數(shù)量,立刻就呈幾何倍數(shù)增長了。
這讓喬木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。
但這事兒不可能一蹴而就,他不可能短短幾天就拽著幾十上百名調(diào)查員跑來給艾憶檢查,那樣太顯眼了,明天一早他可能就被風控部的員工堵在被窩里了。
喬木跟艾憶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打算,也是為了安撫對方。
艾憶表現(xiàn)得很懂事,或者正如她自己所,都這么多年堅持下來了,現(xiàn)在她的境遇也在好轉(zhuǎn),此刻的她已經(jīng)挺滿足的了。
這一次,喬木沒再聯(lián)系新的同事,而是將視線放在了其他機構(gòu)的同行身上。
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“熟人”……
“幫……幫誰?”埃弗雷特紐約總部,“心眼”拉格·韋爾納掏了掏耳朵,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“死神,新的死神?!薄熬惺鴰А奔{什·奧克斯重復了一遍,聲音鏗鏘有力、吐字非常非常清晰。
心眼臉色都變了,緊張地后退了兩步,厲聲呵斥:“你果然和那家伙有勾結(jié)!”
沒想到拘束帶卻冷笑:“得了吧韋爾納,這事兒全紐約都知道了,你還是最早就知道的,別裝得好像現(xiàn)在才意識到?!?
心眼老臉一紅,但還是梗著脖子:“我是絕不會幫他的,看在咱倆的交情上,這次我就當沒聽見,你也別再提了。否則、否則……”
“否則什么?”拘束帶老神在在地問,“否則你就去告發(fā)我?”
他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:“我以為咱們的命運早就綁在一起了,最起碼也該堅信一點:咱們、咱們?nèi)?,是互不出賣的?!?
他聳了聳肩:“就算之前有矛盾,就算虛與委蛇,也該等另外兩人自己去死,也不該互相告發(fā),不是嗎?”
三人在納米之死上都不干凈,而且互相知根知底。所以他們?nèi)舜_實不存在相互告發(fā)的可能性。
心眼被說得臉色陰晴不定,不服輸?shù)乃帎艕诺卣f:“但我可以向拉克絲女士揭發(fā)你?!?
“……”拘束帶無奈地嘆了口氣,下意識就想反駁,但話到嘴邊,被他敏銳地吞了回去。
納米陣亡的當晚,他們?nèi)说谝粫r間被監(jiān)禁起來,結(jié)果拉克絲當然直接跑來找他,甚至還差點弄死他。
正是這個“差點”,讓他意識到,和他一樣,對方也與那個死神有某種聯(lián)系。
他上次和死神合作時還特意試探了一下,發(fā)現(xiàn)死神對拉克絲很陌生,似乎這兩人之間的聯(lián)系,并沒有他倆之間更緊密。
但不管怎么說,那一晚,拉克絲因為發(fā)現(xiàn)他是“死神的人”,而臨時決定饒他狗命,這一點是不會錯的。
所以向拉克絲告發(fā)他暗通死神,這和自殺有什么區(qū)別?
他很想勸心眼要惜命。那晚拉克絲放過他之后,本來是打算滅口心眼的,但被他攔住了。因為心眼如果死在總部,他倆身上的嫌疑就會暴增,不如留著對方做個煙幕彈。
拉克絲采納了他的建議,改滅口為串通,三人也就此組成了攻守同盟。
或者說之后是一夜之間飛黃騰達的拉克絲,在單方面庇護他倆,這么說更準確。
現(xiàn)在心眼向拉克絲告發(fā)他……他甚至不用動腦子都能想到,拉克絲很可能會順勢直接滅掉心眼,排除這個隱患,畢竟心眼對拉克絲確實沒啥用了……
但他的勸說沒說出口。他意識到“拉克絲與新死神有聯(lián)系”這件事,心眼是不知情的。整個埃弗雷特,很可能就他知情。
他思索片刻,換了個說法:“咱們可以一起去?!?
眼見心眼直接懵了,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警惕了,他心中竊笑,臉上卻一臉正氣凜然:“我與死神的聯(lián)系,一直都在向拉克絲女士匯報,這里面不光是我的一己私欲,還有咱們中立派的利益訴求,更是為了埃弗雷特的集體利益!”
他一臉真誠地說:“咱們可以一起去向拉克絲女士匯報。如果她同意,你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,對吧?”
心眼目瞪口呆,他發(fā)現(xiàn)對方說得非常有道理。難道這次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、反應(yīng)過度了?
帶著這個疑問,他真的和線粒體一起,去見了拉克絲女士。
然后,第二天,他就“偷渡”到了太平洋對面的中國。
“心眼”拉格·韋爾納看著眼前異域風格的鄉(xiāng)村,恍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。
“來吧?!眴棠菊泻糁宦废蛞黄瑯淞种凶呷?。艾憶就等在那里,畢竟這一次來的是老外,在村子邊緣太顯眼了。
“你要我看什么?”心眼打量著艾憶,雖然不認識對方,但只看氣質(zhì),他就意識到,對方不是調(diào)查員,而是普通人。
調(diào)查員沒有這么畏畏縮縮的,各個都恨不得鼻孔開天靈蓋上。
“我也不知道,”喬木搖頭,將艾憶遇到的情況第n次大致講述了一遍,“我想查出來她身上超自然現(xiàn)象的原因,或者任何情報、線索都可以?!?
心眼點了點頭:“我明白了?!?
他的能力比較籠統(tǒng),能看破一切偽裝與虛妄,很唯心。當然這里的“一切”是吹牛逼……
例如他能看破迷途者的彷徨之霧,甚至能看到靈魂格斗家的靈魂形態(tài),但看不穿霞光的幻術(shù)。他歸結(jié)于霞光比他強太多了。
心眼沒有多少猶豫,就直接發(fā)動了能力。他此刻只想趕快搞定這個任務(wù),然后回紐約。待在這里,待在死神身邊,讓他非常沒有安全感。
他的視線迅速穿過艾憶,順著對方體內(nèi)延伸出的數(shù)之不盡的奇怪絲線,進入了一片虛空之中。
那些他完全無法用語來描述的絲線,全部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,消失在黑暗的虛空中。
他環(huán)顧四周,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了唯一的例外。
那根絲線沒有沒入黑暗,而是隱約連接著一個人形的黑影。
心眼的視線立刻向那邊延伸過去,然后,他很輕松地看到了那個人影的容貌……
即使結(jié)束了能力,視線與意識回歸到現(xiàn)實中,心眼依然無法理解自己剛才看到的景象。
按說,他的能力是讓他看破一切偽裝與虛妄,將那些東西用他能夠理解的方式展現(xiàn)在他眼前才對……
憑著對自己能力的理解,他很快就生出了一個猜想:不是他的能力出問題了,而是他的能力無法用他能夠理解的方式,將真相展現(xiàn)給他。
也就是說,出問題的,是他自己。
是他的知識過于淺薄了,過于為難他的能力了。
唯有一點,他看得很清楚……
“怎么樣?有什么發(fā)現(xiàn)嗎?”喬木見他雙眼中眼白褪去,迫不及待地問。
心眼沉吟片刻,搖了搖頭:他還是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用語去描述自己看到的場景。
“只有一條線索,”在喬木失望的表情中,他略顯矜持地說,“我看到了一個人?!?
“誰!?”驚喜之下,喬木與艾憶異口同聲。
“她?!毙难壑钢瑧?。
“……”艾憶有些迷茫地看著心眼指向自己,用散裝英語問,“這是什么意思?”
喬木則用略帶危險的語氣質(zhì)問:“你逗我玩兒呢?”
心眼則自得地笑著搖頭:“我是說,我看到了另一個她。”
“另一個她?”喬木下意識看向艾憶。
“是的,另一個她,一個截然不同的她。一眼看上去,比她更……”心眼組織了一下措辭,“更邪惡、更瘋狂、更暴虐,充斥著憎恨,對她的憎恨?!?
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喬木徹底迷茫了,“真的是精神分裂?”
“不是,我見過精神分裂,不是那樣的,”心眼搖頭,“至于那是什么,我也不知道,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了。能送我回去了嗎?”
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家。
喬木看著對方這副毫無主觀能動性的模樣,有些無奈。
思索片刻,他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:“那個她,如果你對那個邪惡版的她使用能力,會發(fā)生什么?”
聽到這個問題,心眼也愣住了,他還真沒這么干過。
被激起了好奇心的他,也暫時將收工回家一事拋諸腦后,說干就干。
片刻后,心眼雙眼中的眼白再次褪去。這一次,他臉上的疑惑更重了。
“我……我對那個人影使用了能力然后……”他的眉毛茫然地緊蹙著,“我看到了現(xiàn)實世界……”
“現(xiàn)實世界?”喬木也徹底懵了,“詳細講講,你都看到什么了,盡量回憶細節(jié)?!?
“她穿著一身……”心眼看了看面前穿著老土陳舊的艾憶,不屑地撇了撇嘴,“很時髦的衣服,金屬朋克風,煙熏妝,躺在沙發(fā)上?!?
金屬朋克?煙熏妝?這算什么?象征著艾憶叛逆的一面?喬木稀里糊涂地胡亂猜測。
心眼則繼續(xù)按照自己的視角順序描述:“嗯……普通的樓房,面積適中,應(yīng)該有三個臥室,只有她自己在……”
“還有個祭壇,上面供奉著一對神仙……”心眼仔細回憶著。
“神仙?一對?”喬木連忙打斷他,“是佛像嗎?”
他這么一問,心眼再針對性地回憶,連忙搖頭:“不,不對,不是神像,是照片,一對老年人的遺照!那不是祭壇?”
“遺照?”喬木直接看向艾憶,“我記得你說過,你爸媽還活著,在農(nóng)村,對吧?”
艾憶連忙點頭,慌亂地從兜里掏出手機,翻出一張照片遞給心眼,聲帶顫抖著,用蹩腳的散裝英語問:“是他們嗎?”
心眼不太會區(qū)分東亞人的容貌特征,打量了好一會兒,才緩緩點頭:“是他們,這個男人這里的黑痣我記得。不過那張照片是黑白的……”
艾憶接過手機,與喬木四目相對,兩人的眼神中盡是茫然。
這算什么?艾憶的另一個人格不僅叛逆,還有弒親情節(jié)?這也太邪惡了吧?
一旁的心眼繼續(xù)講述,但后面已經(jīng)沒有值得關(guān)注的信息了。聽上去確實就是一個當代社會,被他先入為主地認為是現(xiàn)實世界了。
送走了心眼,喬木發(fā)現(xiàn)艾憶已經(jīng)坐在地上,整個人蜷縮成一團,顯得很弱小、無助。
他沒有說話,只是坐在對方身旁,給對方無聲的精神支撐。
不知過了多久,艾憶才輕聲開口,語氣如同夢囈:“你說,我會不會才是虛假的那個?”
喬木沒有說話。
“也許那個才是真的我,我才是虛假的那個,我所處的世界才是幻想出來的,你們也都是幻想出來的……
“也許,當年的一氧化碳中毒,我爸媽都……沒了。我受不了打擊,就幻想出了一個爸媽健在的虛幻世界……
“但我依然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,所以一直在詛咒自己、折磨自己……”
喬木都被這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驚到了,他正想著該如何安慰對方,突然敏銳地意識到一件事,一個他之前一直忽略掉的細節(jié)。
他連忙追問:“你是說,當年的中毒事件,你們一家三口,不只是你,包括你的父母,也都遭遇了生命危險?”
“嗯,”艾憶點了點頭,緩緩說道,“我還記得我們一家三口,躺在鄉(xiāng)衛(wèi)生院的大通鋪上,一起輸液的情形……”
艾憶一點點地回憶、講述著。
一股寒意,則順著喬木的尾椎骨一路往上竄,直接竄到了天靈蓋!
一陣惡寒,讓他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哆嗦。
他的腦海中,突然冒出了一個很模糊,卻又很瘋狂的念頭:
艾憶一家三口,都是大難不死之人,都是“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人”!
可這就又出現(xiàn)了另一個問題:如果艾憶的父母是年歲已高,那艾憶為什么沒看到公司的廣告,為什么沒成為調(diào)查員?
但他馬上就反應(yīng)過來:反過來說的話,會不會正因為她沒能展現(xiàn)“天賦”成為調(diào)查員這個錯誤,才會遭遇之后這些不幸?
這么說的話,心眼看到的,會不會是另一個并立宇宙的艾憶?!
他強忍著劇烈的心跳,雙手按在艾憶的肩上讓對方回神:“你之前遭遇的每一次超自然現(xiàn)象,以及它們之間的空窗期……你有沒有具體的日期?精確到月份就可以?!?
怕對方不當回事,他又強調(diào):“這很重要!”
艾憶愣怔了片刻,緩緩點頭:“我有日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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