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痣?知道,”李四禿點頭,“黑色素嘛,我爸生前得的就是黑色素瘤?!?
周圍好幾個人撲哧地笑出了聲,但很快就憋住了。
“不是那個痣,是彘”,小花糾正,“雞豚狗彘之畜,無失其時,七十者可以食肉矣?!?
“《寡人之于國也》,人教版高中語文課文,不記得了?”
李四禿神色復雜地看著對方,心想你們這些文化人一個個的為啥非要來倒斗呢?是因為生活乏味嗎?
“花爺,我學歷就到初三,其實初二一開學就不去學校了,就跟著我爹下地了?!?
小花也無語地抿了抿嘴。
他本來還想等對方質疑“彘不是豬嗎?你們在躲豬?”然后他就可以笑話對方不求甚解,向對方解釋最早的彘究竟是什么。
但這個故事他已經講過三次了,算上這次,沒有一個人能配合起來。
果然,文化人還是得和文化人一起玩兒。
小花收斂心神,跳過這一段:“你只需要知道,這下面不止有黑飛子,也不止有尸解仙,還有彘?!?
“尸解仙?”李四禿更迷茫了。
“就是那堆頭發(fā),這不重要,這是霍家奶奶要處理的事情?!毙』〝[了擺手,示意對方別打斷。
彘是《山海經》中的一種怪物,這種怪物長的和老虎很像,但又不是老虎,而且比老虎聰明得多。
它之所以是怪物而不是猛獸,是因為它有一種獨特的能力:被它殺死的人,會變成倀鬼,受它奴役。
這些倀鬼維持著生前的狀態(tài),潛伏在活人社會中,欺騙、蒙蔽那些活人,將曾經的同胞騙給彘吃掉。
“成語為虎作倀就是這么來的,”小花總結,“只不過真正制造、奴役倀鬼的,不是虎,而是彘。創(chuàng)造這個成語的人,把它倆搞混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李四禿恍惚地點了點頭。他對志怪這個東西沒什么興趣與感悟。
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,一個激靈險些跳起來:“倀鬼?能維持生前狀態(tài),潛伏在活人身邊?!那……”
如果是倀鬼,那下來之后遇到的所有事情,就都能解釋得通了!
他們的人暗中被那個彘襲擊、殺死、變成了倀鬼,然后一個個地將其他人騙走下黑手,例如劉榮。
但那堆頭發(fā)……尸解仙的出現(xiàn)打亂了對方的計劃。
對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毀掉出口把他們困在這里,然后引來黑飛子想要團滅他們。
他遇到的所有事就都串起來了!
“我知道,你想問咱們中是不是有倀鬼,這一切是不是倀鬼干的,對吧?”
“我可以告訴你,是,也不是,”小花笑了一下,環(huán)顧房間中的人,“咱們中確實混進別有用心的人了,但不是倀鬼,而是另一伙人。”
在李四禿茫然的目光中,他說得更明白了:“這下面不是只有咱們和彘、倀鬼,還有其他勢力。我們這一路上進行的,是三方博弈?;煸谠蹅冴犖槔锏?,是那個神秘的第三方。”
第三方?怎么還有第三方?李四禿徹底糊涂了。
他又下意識看了看周圍其他人,發(fā)現(xiàn)所有人都很平靜,顯然早就知道這事兒了。
但他精神一直繃著,很快就察覺到異常:他們太平靜了!
自己剛才也懷疑自己的隊伍里有臟東西,那時自己的精神狀態(tài)是高度緊繃的,看誰都不像好人。
畢竟這種事情太恐怖了。
想想看,和你朝夕相處、生死與共的同伴,竟然是別人假冒的。而且對方的假冒毫無破綻,對方知道你們之間的一切,身手也和真正的同伴一樣。
就仿佛對方用了幾十年時間,其他事情都不做,就是要把自己改造成和你的同伴一模一樣的人。就是為了有朝一日,不動聲色地潛伏到你身邊,毫無察覺地頂替掉一個你最親密的人……
只是想一想,他就不寒而栗!
但其他人太安靜了,安靜得仿佛他們根本不在意,仿佛……
此刻,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竄了出來:
眼前這些人,真的還是他們自己嗎?!
這個念頭一生出來,李四禿整個人瞬間變成了炸了毛的貓,謹慎地打量四周,隨時準備奪門而逃。
就在這時,不知誰沒忍住笑了一聲,仿佛成了某種信號,除了他們八人之外,其他人都樂了。
一些人滿臉不爽地從兜里掏出煙或巧克力棒交給其他人,有人接過煙立刻就掏出一根給自己點上。
他美美地吸了一口,仰著頭閉著眼,一臉的陶醉中,兩股煙從他鼻孔噴出,在幾只手電光與周圍人羨慕的目光中盤旋,久久不散。
但他還沒來得及享用第二口,就被一只手一把奪走,按在地上擰滅了。
“不許抽煙!”小花訓斥道,“黑飛子能走通風管道,會把它們招來的,都忘了?”
那人原本還很心疼煙,一聽這話,只好訕訕地將剩下那小半包小心翼翼收了起來。
“你們這是?”李四禿徹底迷糊了,腦子亂糟糟的。
“別理他們,”小花笑著解釋,“他們打賭呢,賭聽完了我的故事,你們中會不會有人懷疑我們的身份?!?
李四禿頓時啼笑皆非,卻又有些松了口氣:“所以花爺您是編故事嚇唬我呢?”
“不是,”小花變得嚴肅起來了,“故事是真的。彘和倀鬼,還有那個神秘的第三方,都是真實存在的。這一路上,我們三方已經斗了好幾次了,各有勝負。”
“我之所以往這邊走,就是為了讓那些神秘的敵人遠離你們那邊,讓你們能心無旁騖地尋找新出口,再回來救我們——當然如果我們贏了,也就不需要營救了?!?
小花遺憾地嘆了口氣:“我沒想到你們這么點人都敢分頭行動,更沒想到那群人竟然還有后手,竟然會把你們引過來?!?
說到這里,他面容嚴峻,語氣微冷:“看來那個神秘勢力所圖甚大,壓根沒打算留任何活口!”
敵人不打算留活口,李四禿倒是沒什么感想,其他人也都沒有。
他們是土夫子,是盜墓賊。在斗里偶遇其他勢力,甚至同隊中臨時搭伙的那些人,都是不留活口的。
這種情況,留活口才稀罕。
他真正疑惑的是另一件事:“你們怎么確定咱們隊伍里沒有倀鬼?”
“因為我們已經知道倀鬼的破綻了,”砣子迫不及待地搶著回答,“為啥要讓你們脫衣服?你以為爺們兒好這口?”
人群一陣哄笑,李四禿沒反駁,而是等著對方解惑。
“我們在找傷口,”砣子沒讓他失望,給小花比了個大拇指,“雖然我們沒見過那個彘,但花爺揪出了兩個倀鬼,發(fā)現(xiàn)了它們最大的秘密?!?
“他們身上都有傷口,而且是很嚴重的撕咬傷?;斖茰y,只有被彘攻擊造成嚴重外傷的人,才會變成倀鬼。
“干掉那兩個倀鬼后,我們的行動就順當很多了,也足以證明我們之中沒有倀鬼了。”
李四禿恍然:彘像老虎,被它干掉的人才能成為倀鬼。老虎怎么干人?當然是咬。
也難怪他們被要求脫光衣服,但不用脫內褲。
哪有怪物上來第一口先咬人腚或者吊的。
想到這里,李四禿總算松了口氣:“這么說,咱們內部是干凈的?!?
沒想到小花卻搖頭:“不,我們之中雖然沒有倀鬼,但還有那個神秘勢力的人。就是那群騙走劉榮的人,他們肯定在咱們之中?!?
李四禿一驚,下意識去看其他人,卻發(fā)現(xiàn)大家依然平靜,仿佛都沒聽到小花的話。
他又回身去看自己帶來的七人,心一橫,硬著頭皮開口道:“我們之中應該也有!”
這下,所有目光都同時投向他。驚訝、驚怒、畏懼、憤怒、若有所思。
“你為什么這么想?”小花好奇地問。
李四禿搖頭:“不知道,這是朱管家分別時暗中提醒我的。”
他之前向砣子的講述隱去了這一段,此刻面對小花,他沒什么顧慮,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。
聽完之后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小花也輕輕嘆了口氣,悵然道:“可惜之前沒機會和那位結交,可惜了……”
“咱們得想辦法把那些人抓出來!”李四禿迫切地說,猶豫了一下又道,“我也可以接受甄別、審問!”
“四爺?!”身后一路跟著他的一個伙計悲憤地喊了一聲。
“喊什么?!”李四禿回頭瞪著對方,“你要是心里沒鬼,是想把鬼揪出來,還是想和鬼一起行動?”
那伙計啞然。
人群中一個伙計突然出聲:“我倒是知道小蟲為啥不樂意。”
小龍立刻朝那人怒目相視:“金鉤巴,你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?!”
“我啥都沒說呢,”金鉤一臉無辜地聳肩,“另外提醒你,別指望靠這個洗脫嫌疑。內鬼比咱們還了解咱們自己?!?
李四禿沒搭理這兩人斗嘴,而是一臉懇切地看著小花。
“金鉤說得對,”小花平靜地說,“能用的方法我們都用過了。如果那個臥底這么容易揪出來,你們剛進門時我們就已經做了?!?
李四禿一下子就感到棘手了。
他知道想要臥底在他們之中,肯定得對他們極其了解。但他沒想到就連花爺都束手無措。
“那我們要怎么辦?”李四禿急切地問,“總不能任由他們潛伏在咱們身邊吧?”
他并不害怕,甚至前所未有的安心。因為花爺在,他們有主心骨了,也知道具體的敵人了,知道刀子該往哪里捅了。
但他還是急迫。一想到身邊時刻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,他就渾身難受。
“放心好了,”砣子拍了拍他肩膀,“你覺得我們?yōu)樯哆@么悠閑?早就找到辦法了?!?
“什么辦法?”李四禿趕忙追問。
“咱們相互之間都知根知底,知道各自的水平?;斦f了,接下來任何事情,尤其是他交代的事情,只要有人不全力去做,或者出了莫名其妙的岔子……”
砣子臉上浮現(xiàn)出陰森而冷酷的笑容,做了個割喉的動作:“不聽任何解釋,當場直接弄死!”
李四禿目瞪口呆。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太不靠譜了。
他也是帶過團隊下過斗的,這么嚴酷的命令,只會讓大家遇到真正的困難后直接一哄而散。
花爺怎么會想出這種餿主意?
但他正要提意見,卻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:這么簡單的道理,自己都想到了,花爺會想不到?
那就是說,花爺是沒有別的選擇,不得不這么做?
稍微仔細一想,他就明白了:在找不到有效方法甄別那些臥底之前,除了這么做還能怎么辦?
停下來絞盡腦汁甄別,甄別不出來就什么都不干?
還是讓所有人相互揭發(fā)各自最陰私最見不得人的骯臟秘密,以辨別真?zhèn)危?
或者采用更加激進更加血腥的手段,讓整支團隊陷入強烈的相互猜忌與仇恨當中?
花爺?shù)霓k法,確實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最好方法,能讓所有人在相互猜忌的情況下,把主要精力放到任務上來。
李四禿接受了這個方案,便問:“那咱們接下來做什么?對付哪一方?”
小花卻搖頭:“不管他們,做我們該做的事情。咱們要離開這里?!?
李四禿愕然:“直接離開?不管那些臥底了?不管那個彘了?不管那些……”
哦,黑飛子不用管,也管不了。
小花卻兩手一攤,反問他:“怎么管?”
李四禿頓時啞然。我是不知道該怎么管,可這不您來了嗎?您問我?那成嗎?!
小花繼續(xù)說:“這一路上,我們三方相互糾纏,相互試探。我們這邊仗著人多,手段好。
“那頭彘極其聰明、危險,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,也不知道身邊有多少倀鬼。
“那個神秘勢力則躲在暗中驅趕黑飛子。三方也算是勉強均勢?!?
他左右看了看:“直到我們抓出了倀鬼,又找到了這里。我們設了一個小拳套,砣子在夾層中吸引黑飛子,想要引誘那些驅使者現(xiàn)身?!?
見他不說話了,李四禿連忙問:“然后呢?”
“沒有然后,”小花卻說,“那些人非常警惕,完全不露面。我干脆將計就計,又設了個局,打算引那頭彘出來,用黑飛子給它設個陷阱。但是失敗了。”
“它也很警惕?”李四禿問。
“不,它沒那么警惕,畢竟怪物永遠成不了人。我能感覺到那東西已經蠢蠢欲動了,最多幾個小時就憋不住了,”小花無奈地抿了抿嘴,指著李四禿,“是你們壞了事?!?
李四禿先是愕然,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了:“那群黑飛子?”
小花點頭:“你們把黑飛子引走了,也驚動了那東西。那東西已經撤了,不出所料的話,應該是暫時放下咱們,朝著霍家奶奶那邊去了?!?
李四禿好奇地問:“那咱們不應該一鼓作氣揪出那個神秘勢力嗎?”
小花搖著頭,輕聲說道:“我有種預感,咱們不是他們的對手,貿然和他們開戰(zhàn),肯定會輸,甚至會全軍覆沒!”
聽到這話,李四禿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:“那……他們得多少人?。吭趺纯赡懿氐米??”
“不是多少人的問題,”小花繼續(xù)搖頭,“他們人數(shù)肯定不多,必然也有些邪乎的手段。而且雙方一旦正面開戰(zhàn)……”
他環(huán)顧四周,也不瞞著,就大大方方說了出來:“咱們隊伍里的暗雷肯定就引爆了,到時候我沒有勝算。”
李四禿明白了,花爺之所以敢對付彘,是因為他確信隊伍中沒有倀鬼了。
反過來說,因為隊伍里還有臥底,所以花爺不敢對付神秘的第三方,甚至不敢讓雙方短兵相接。
而且他想到的更多了:他們七人的突然出現(xiàn),又增加了不確定性。
站在花爺?shù)慕嵌?,并不知道他們七人的底細。他們中有幾個自己人幾個臥底,亦或是……都是臥底?!
花爺拿不準,就更沒法對那個第三方動手了。彘又跑了,那他們就只有一個選擇了:在那個第三方把黑飛子召集回來之前,盡快卷鋪蓋走人。
他深吸一口氣,毛遂自薦:“我們幾個剛過來,熟悉一路上的情況。我們可以開路!”
小花看了他一眼,幾乎沒有任何猶豫,直接點頭:“好?!?
-----------------
喬木五人的行程非常順利,一路上遇到過幾次黑飛子,但都逃不過霰彈槍的制裁。
他們還開始遭遇零星的黑毛蛇,但也躲不過霍秀秀手中無比靈巧的刀。
他們發(fā)現(xiàn)越前進遇到的黑毛蛇越多,這也證明了他們確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,正在接近中心區(qū)域。
在抵達甬道盡頭的房間、潛入其中的大水池后,他們終于抵達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區(qū)域。
這里沒有拱形的混凝土甬道,也沒有吸光的瀝青墻壁,有的只是一座巨大到難以形容的地下空洞。
幾支手電筒打了出去,無論前方還是上面,亦或是腳下,光的盡頭,都是無盡的黑暗。
如果不是身后的巖壁、腳下的巖層提供的實在感,他們甚至會恍惚地認為自己進入了虛空。
所有人都沉默地面對著這令人膽寒的黑暗,看著面前那條通往黑暗、被棕色銹跡與綠色苔蘚包裹的鐵索橋,久久不能語。
誰又能想到,沙漠下方的巖石層中,竟然還有這樣一處仿佛沒有盡頭的空洞?
“你們說……”終于受不了這份沉默的齊三才率先開口了,“橋的對面,真的還是人間嗎?”
其他人沒有說話,紛紛扭頭看向他。
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:“我、我就是說說……”
“走吧,”這時,霍仙姑終于開口了,“走過去,就知道有什么了,就知道佛爺在這里做什么了?!?
“姥姥,換我背您吧,”霍彪主動站到霍仙姑面前蹲下身子,“讓秀秀緩一緩?!?
“還是我來吧,”齊三才主動請纓,“你受傷了,我能背得動?!?
到了這里,他算是徹底緩過勁兒來了,這一路上也沒什么表現(xiàn),現(xiàn)在想抓住機會表現(xiàn)一下了。
“不用?!被舯肟戳怂谎劬椭苯油妻o。
齊三才還想搶活兒,喬木突然毫無誠意地說了一句“要不我來?”然后就直接打著手電從他們身邊穿過去,率先走上了鐵索橋。
與終年不見陽光而陰冷無比的西區(qū)甬道不同,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區(qū)域本該更冷才對,可實際上卻相當溫暖。
不僅溫暖,還很潮濕,空氣濕度很大,甚至讓人的呼吸有些阻塞。手電光打出去黑暗之中還能看到斑駁的霧氣。
難怪張啟山能在這里打造如此大規(guī)模的建筑,最起碼這下面就不缺水。喬木懷疑下面要么就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地熱湖,要么就是一條永不停歇的地下暗河。
鐵索橋上搭的水泥板已經腐蝕得差不多了,一腳踩上去就會直接碎掉,一不小心腳就會陷下去。
他干脆把這些水泥板悉數(shù)踹下去,一手打著手電,一手抓著鐵鏈,直接走在嬰兒小臂粗細的鐵索上。
走出去十幾米,就感覺鐵索橋晃動著,腳下的鐵索明顯下沉。
他回頭看了一眼,是其他人跟了上來。
看著他踩在單根鐵索上如履平地,不知怎么又跑回霍秀秀背上的霍仙姑,忍不住冷笑:“你倒是不裝了?”
“裝什么?我演過雜技,老本行。”喬木隨口反問,還故意在鐵鏈上跳了兩下,嚇得齊三才整個人直接抱在了扶手上。
說完他又提醒幾人:“別都踩一根,晃得人難受,另一邊去兩個人。”
后面幾人面面相覷,尤其是霍彪和齊三才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不知道該怎么跨越幾米寬的空曠鐵索跳到另一邊。
“我過去吧?!被粜阈阋荒槦o奈,背著霍仙姑,靈巧地踩過幾根鐵索,換到了另一邊。
霍彪立刻捅了齊三才一下:“你也過去!”
死死抱著鐵鏈扶手的齊三才瞬間大睜著眼睛,怒視對方。
喬木繼續(xù)自顧自地往前走,又走了百余米,手電光的盡頭,依然是一片黑暗。
“這橋到底有多長???”齊三才忍不住崩潰地抱怨。
所有人里,他是走得是最艱難、最心驚膽戰(zhàn)的。這橋結合前方的黑暗,仿佛沒有盡頭。
沒想到喬木卻說:“快到了,應該走了1/3了,前面隱約能看到一些陰影了?!?
齊三才心中一喜,抬頭向前面看去,看到的卻依然是霧蒙蒙的黑暗,哪有什么陰影?
“你、你沒騙我?”他顫顫巍巍地問。
“騙你?你很有錢?”喬木說完繼續(xù)邁著步子,如履平地地往前走。
霍秀秀仔細看著前方的黑暗,卻同樣什么也看不到,便偷偷問背上的奶奶:“真的走了1/3了?”
霍仙姑沉吟片刻,才說:“聽他的便是了?!?
喬木一馬當先地探路,走得很快,眨眼間,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。
他這一消失,后面的齊三才就更崩潰了。
“恩人?喬老板?”他一邊落在隊伍最后面,上半身幾乎都壓在扶手鐵鏈上,小心翼翼地往前蹭,一邊小聲呼喚。
“咦?”黑暗之中,喬木的聲音傳出,語氣中滿是疑惑。
齊三才心中一緊,緊接著就聽喬木急促地說:“快回去,前面有危險!”
但他還沒反應過來,又聽喬木悠閑地說:“有意思?!?
幾人全部停下腳步,既不前進,也不后退。
“別停下!”喬木的聲音更加急促了,“快回去,前面有危險!”
幾人都沒來得及轉身,就聽喬木悠閑地說:“這話不是我說的,這是什么東西?”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霍秀秀小心地問,“喬老板,您要是在開玩笑,這個玩笑可不好笑。齊三才快虛脫了?!?
霍秀秀這么一說,上橋以來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的齊三才,這才注意到,自己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了。不僅如此,他的雙腿和雙臂早就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酸麻無比。
反應過來的瞬間,他就渾身一軟,險些從橋上摔下去。
身前的霍彪察覺到動靜,回頭拽了他一把,將將幫他穩(wěn)住了身體。
“謝、謝謝……”齊三才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。
“再堅持一會兒,”霍彪平靜地說,“一會兒就好?!?
一會兒?這哪是一會兒就能解決的??!齊三才心中苦笑?;舯?yún)s已經回過身去不再理他。
穩(wěn)住平衡后,他終于能去用心聽那些亂糟糟的說話聲了,不聽還好,這一聽才發(fā)現(xiàn),前面黑暗中,喬木竟然和自己吵起來了!
兩個喬木的聲音,一個急促、惱怒,另一個悠閑、好奇,你一句我一句。一會兒讓他們退回去,一會兒讓他們往前走;一個說對方是假的,另一個說對方是怪物。
兩個喬木?不對,有一個假冒的喬木?那為什么不動手、不求援?
哪個是真的?或者……都是真的?
喬老板有人格分裂?恰巧就發(fā)病了?
齊三才大腦已經宕機了,別說是他了,就連經驗更豐富的霍秀秀與霍彪都面面相覷。
霍仙姑終于開口了:“你不是有槍嗎?把它趕走或者抓回來就是了?!?
前面的斗嘴聲戛然而止。
片刻后,喬木的聲音悠悠傳來:“它跑了。老夫人你真討厭,我特意把槍藏起來了。它一聽有槍,扭頭就跑?!?
后面四人都沉默了。
這話太詭異了,怎么聽怎么不對勁。
霍秀秀想了想,試探著輕聲說道:“喬老板,證明一下你是真的?!?
說話間,她背上的霍仙姑已經打了個手勢,讓四人退回去。
齊三才使勁吞了口唾沫,開始艱難地倒車。剛倒出幾步,霍秀秀焦慮的聲音就從身后的黑暗中傳來:“別動!后面有危險!”
瞬間,齊三才的眼睛瞪得牛大!他死死盯著前方幾米外,背著霍仙姑靈巧轉身的霍秀秀,對方也是一臉震驚,抬起手電筒就朝他身后打去。
“什、什么東西?”他心驚膽戰(zhàn)地問,自己不敢回頭去看,生怕看到什么恐怖的東西。
霍秀秀卻搖頭:“沒看清,跑得很快,但體型不大。”
說完,她就高喊:“喬老板,你回來一下!”
黑暗中卻沒有動靜,仿佛此刻的橋上,只有她們四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