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在自殺嗎?”一個悠揚婉轉得如同詠嘆般的聲音傳來。
碎星河猛地抬起頭,才發(fā)現不知何時,一個男人已經站在自己身后,正隔著自己,好奇地打量著名為“喬木”的焦炭。
拉斐爾!看到這位熾天使現身,喬木心中一驚,但還沒來得及生出什么想法,對方就輕笑了起來:
“抱歉,這對主的仆從而,并不是個得體的玩笑??梢粋€墮天使變成了夢魔,又打算重新?lián)肀е鞯墓廨x,你也得承認,這怪怪的,不是嗎?”
喬木倒在那里,承受著圣焰的灼燒,一不發(fā),也發(fā)不出來。
拉斐爾注視著他,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則是某種讓人不安的認真:“我現在明白,主為什么會派我前來了……”
很快,那種危險的感覺消失了,熾天使的臉上只剩下了認真。
他一只手伸到背后,憑空拽出一根圣潔的羽毛,輕輕捻在手中,緩緩閉上眼,默聲禱告著。
禱告結束后,他隨手一拋,那羽毛便飄蕩著,緩緩落在了喬木的身上。
幾乎瞬間,那眼看就要殺死他的痛苦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盡的舒爽與輕松。
圣物散發(fā)出的圣潔之力不再冷峻、決然,反而變得溫柔、博愛,它們揮灑在喬木身上,不再傷害、折磨他,反而在治愈、安撫他。
他重新變回了天使,一名全新的能天使。
“你將我從莉莉絲的牢籠中釋放出來,讓我重獲自由,這就當做我的報答好了,”拉斐爾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,嚴肅地說,“希望日后你能牢記主的威能與仁慈,日夜自省,不要再犯下相同的錯誤與罪行。”
說著,他轉身就要離開。
但一直坐在那里發(fā)呆的碎星河突然開口了:“什么是夢魔?”
拉斐爾這才將視線投向對方。面對碎星河,他沒了之前那種嚴肅與認真,反而變得和藹可親。
“當智天使莉莉絲背叛我主后,墮落為魔鬼的她,成了世界上第一只、也是唯一一只魅魔。無盡的歲月以來,她一直低調行事,既不向天堂復仇,亦不在人間為惡。
“但我們都知道,她一直有個野心,就是想要為自己尋找一位合適的配偶、伴侶,與自己的伴侶一同創(chuàng)造一個全新的種族,以此來挑釁我主的威能。
“她將這個目標視作對我主的復仇。因為造物是神的威能,而這世間只有一位真神,那就是我主。創(chuàng)造一個全新的種族,被她視為對我主的挑釁與示威。
“更不用說,主曾有意將她與亞當·彌賽亞結合,被她錯誤地視為恥辱。這傲慢的罪讓她與創(chuàng)造人類的榮光失之交臂,想來她也會心懷不甘吧?”
說到這里,拉斐爾又看了喬木一眼:“相信你已經明白過來了。女為魅魔,男為夢魔。這個邪惡而墮落的魔鬼族群,生來就會誘惑異性沉溺于肉欲之中難以自拔?!?
躺在那里的喬木聽到這話,一陣心悸與后怕的同時,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厭惡與惡心,那是他天使一面?zhèn)鲗У那榫w。
解釋完這一切后,拉斐爾又重新看向碎星河:“你要隨我一起回天堂嗎?我能看到,你那純潔的一生從未為惡,完全有資格進入天堂。我可以破例做你的接引者?!?
進天堂?碎星河這才注意到,自己竟然已經半個身子陷入地里了,此刻還在無意識地下陷。
他重新變回靈體了!
意識到這一點,還沒來得及開心或難過,下一秒,不屬于自己的混亂思緒與強烈情緒便朝自己噴涌而來。
一時間,他的腦子險些被撐爆,但這久違的感覺帶來的安心感,卻蓋過了他的痛苦。
拉斐爾有些驚訝地打量著他,又看向喬木,隨后輕輕發(fā)笑:“你竟然會選擇一個新晉天使作為接引者,看來你們的關系并不一般。不過沒關系,這是你的自由?!?
說完,他友善地朝碎星河笑著點了點頭,背后巨大的翅膀展開,倏地消失了。
碎星河仰著脖子看向天空,確認那鳥人真的走了,才直接從地下飄上來,朝著地上紋絲不動的喬木腦袋就是狠狠一腳。
“你才是因為沒機會作惡呢!”
他的腳直接穿過了喬木的腦袋,沒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,但他還是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。
下一秒,一副美輪美奐的天使翅膀從喬木焦炭的身體表面刺出,他身上的碳化組織也在龜裂中紛紛剝落,露出了他那具嶄新的、如嬰兒般嬌嫩的身體。
依然沒什么力氣的喬木雙手撐地勉強地坐起來,回頭瞟了眼背后的翅膀,冷哼一聲:“我還以為你跑了!”
翅膀沒理他,直接消失了。
他則撇了撇嘴,又認真地朝翅膀道了聲“謝謝”。
在拉斐爾之翼的幫助下完成儀式的他,不可避免地從那片羽毛中獲得了一部分屬于這個世界的知識。
他也因此而知曉,當時已經成為夢魔的自己,一旦再背負起路西法之翼,瞬間就會成為一位實打實的高階魔王。
這并非他的心愿,所以翅膀才一直待在碎星河身上不愿意回來。
有一位熾天使在附近,它也不敢隨意回應喬木的呼喚,否則喬木也不用想辦法回現實世界了,拉斐爾會直接滅了他們。
至于翅膀為什么沒有阻止莉莉絲改造自己,這就需要他自己慢慢去研究了,問肯定是問不出答案的。
喬木的視線落在重新飄在空中的碎星河身上,兩人四目相對,皆是一笑。
“歡迎回來?!彼L舒了一口氣。
“智腦能回應你了?”碎星河則笑著問道,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,對方的視線才投向他掉落在一旁的日輪刀上,“這段時間你就用這個?”
喬木看了看日輪刀,這才想起來什么,猛地一拍腦門:“我的斬魄刀!”
但他拿出斬魄刀的瞬間就失望了:太輕了。
果不其然,從刀鞘中拔出來的,依然是一把斷刀。他的斬魄刀依然沒能恢復正常。
“我不明白……”喬木皺著眉頭,“你都回來了,斬魄刀卻還損壞著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的事情我肯定也不知道,”碎星河聳了聳肩膀,“你應該先去一趟死神世界,想辦法把斬魄刀修好?!?
喬木搖了搖頭:“我怕那樣你就回不來了?!?
畢竟他的刀身不是折斷了,而是消失了。
碎星河愣了愣,露出了溫暖的笑,卻冷哼一聲:“算你有良心!”
碎星河消失了,雖然斬魄刀損壞了,但身為刀魂的他依然能寄宿在斷刀之中。
喬木站起身,看著周圍大概率因他而死的人類,心中很是悲傷。
強忍著悲傷,他換了身衣服,又將壞掉的斬魄刀別在腰間,誠心為這里的亡魂做了禱告后才離開。
他沒有立刻返回洛杉磯,而是找了個沒人的屋子,進入了思維宮殿中。
他打算抽出一點時間,研究一下已經被自己遺忘的夢境。
但進入思維宮殿的瞬間,他就驚呆了:整座思維宮殿都被記憶之書堆滿了,足足有幾十米高!
他第一反應是之前發(fā)生過的情況: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好的記憶全都被搞亂了。
但他馬上又反應過來:自己根本沒有這么多記憶!
果不其然,當他費勁千辛萬苦刨出一扇被書海掩埋的大門并打開后,之前自己精心整理的記憶,依然整整齊齊碼放在一排排書柜上。
“也就是說……”看著外面走廊中堆積如山的記憶之書,他震驚地喃喃自語,“這些都是……我的夢?”
這么多的話,豈不是說,他在夢里度過了……至少上百年?!
外部世界的幾微秒,喬木就回來了。他搖了搖頭,決心將思維宮殿暫且拋到一邊。
不是他對夢境中發(fā)生的事情不感興趣,而是那超過百年的記憶,他就是整理也得花費至少好幾年的工夫,更不用說整理完再進行系統(tǒng)性地研究了。
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,只能慢慢搞。他現在還是先把這次的任務搞定了再說。
隨手推開一扇空間門,他就打算先回去和劇情人物匯合,一來問問有沒有其他圣物的情報,二來也等一等金約柜的下落。
畢竟他可沒信心自己能永遠維持天使之姿。萬一哪天重新墮落回魔鬼了,他可沒處找熾天使要羽毛,所以圣物這種東西還是多多益善。
可一轉身,喬木的臉色就變了。
空間門中根本不是他要去的軒尼詩神父安全屋,而是……
他看著空間門對面那熟悉又陌生的環(huán)境,以及站在其中、一臉震驚的自己,愕然之中,他下意識朝對面的自己伸出手,那個自己也和他做著一模一樣的動作。
就在兩個喬木的指尖即將觸碰的瞬間,仿佛觸電一般,兩人同時猛地縮了回去。
下一刻,兩個碎星河從他們腰間的刀柄中鉆了出來,同樣震驚地打量著另一個自己。
“這是……鏡子?”碎星河也試圖去觸碰另一個自己,最終卻也沒敢真的伸手。
喬木的空間門,打開了一面鏡子?
“不可能,這說不通,”喬木搖頭否定了這種猜想,“沒有空間折疊的跡象……”
他叫上碎星河,與對面的自己一同警惕地后退了幾步,然后想要關掉空間門,卻發(fā)現自己的空間門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,根本關不掉!
“試試再開一扇!”碎星河立刻提議。
喬木卻毫不猶豫地否決了。
他能感覺到,自己還能繼續(xù)開啟空間門。但他怕的是,打開的第二扇空間門中,還有一個自己!
“你是誰?!”門兩側的喬木同時開口,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。
緊接著,兩人同時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對方:“破道之一·沖!”
兩股完全相同的沖擊波,將兩個一模一樣的房間震得塵土飛揚。
這一刻,兩個喬木全都瞪大了雙眼,死死盯著一縷陽光下蕩漾的灰塵,努力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觀察到的細節(jié)。
很快,兩個喬木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驚中:一樣!完完全全一樣!
“這怎么可能……”兩人同時呢喃。
他非常確定,這里根本沒有空間折疊的痕跡!如果真的有空間折疊,根本不可能瞞過現在的他!
哪怕今天已經經歷了那么多大風大浪,此刻的喬木依然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。
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對面的自己,漸漸的恢復了平靜。
面帶沉思的他與對面的自己,同時將手伸向自己的后背,然后又緩緩收了回來。
這一次,差別出現了!
他的手上,捻著一根路西法之翼的羽毛,而對面的他,同樣的手勢下,手中卻什么也沒有!
“他們是假的!”碎星河立刻指著對面的喬木與自己高喊。
下一秒,對面的喬木與碎星河,同時分別朝他們,露出了讓人頭皮發(fā)麻的邪惡微笑。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