喬木正要追擊,那怪物卻又出現(xiàn)了,只是和他拉開了幾十米的距離。
而對方的一只鉤爪上,那坨無形者嘶啞的笑聲也戛然而止。
“怎么回事?為什么不跑?”本以為成功逃出生天的無形者,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質問道。
對方沒有理會自己的同類,反倒是他懷中的石帥,滿臉鼻涕眼淚地向喬木求救:“喬哥!救我啊!”
那怪物緊了緊卡在他脖子上的手臂,他立刻沒了聲音,只能雙手徒勞地掰弄對方的手臂。
“快走??!”那坨無形者急切地催促,“這家伙比我們預計的危險得多,他能直接把咱們的靈魂壓垮!”
口器怪物卻依然不為所動,只是晃了晃懷中的石帥,示意自己有人質在手。
隨后,那占據臉部正中央一大片的圓形口器開始劇烈高頻抖動,噴濺出來的口水淋了石帥一頭。
借著這高頻抖動,怪物竟然發(fā)出了略顯模糊的人語:“交出身體,否則他死!”
說著,?什么他又緊了緊鎖住石帥喉嚨的手臂,此時的石帥已經被他鎖得滿臉通紅、呼吸困難了,懸空的雙腳也無力地亂蹬著。
“身體?什么身……”那坨無形者沒說完就反應過來了,驚怒地尖叫,“咱們的身體丟了?你確定?!”
怪物依然沒理它,顯然靠口器高頻振動模仿人語不是件輕松的活兒。
無形者再“看”向喬木,發(fā)現(xiàn)對方沒有絲毫驚訝或疑惑,仿佛這一切都很順理成章一般。
它一時摸不準對方是真的早有準備,還是在故弄玄虛,驚疑不定之下,馬上替自己的同類發(fā)話:“你把我們的身體藏哪了?交出來,否則這三個小鬼都別想活,都得給我們陪葬!”
喬木卻并不理會它,而是對石帥說:“不要被自己的習慣欺騙,你現(xiàn)在是靈魂,不需要呼吸,也不會窒息昏迷。”
聽到這話,意識越來越模糊的石帥愣了愣,又下意識掙扎了幾下,隨后竟然真的平靜下來。
片刻后,他臉上的陀紅迅速褪去,整個人也不再感到難受了。
那坨無形者并不在意,而是繼續(xù)質問:“你明明一直在我們的監(jiān)視下,什么時候返回車禍現(xiàn)場盜取我們身體的?”
“車禍現(xiàn)場?”喬木撇了撇嘴,“不是醫(yī)院嗎?你們把醫(yī)院地板砸了個洞,還把人家墻壁弄得一團糟,這個要怎么賠償?”
聽到這話,口器怪物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,證實喬木說的話是真的。
那坨無形者的心也隨之沉入谷底:對方不是在故弄玄虛!它們的身體真的在對方手上!
這讓它一時方寸大亂。
就算成功干掉喬木,沒有身體,它們也無法連接智腦,無法返回現(xiàn)實世界,只會隨著這個項目的重置而被徹底埋葬。
現(xiàn)在身體落入對方手上,它們更手足無措了。
“誤會,這都是誤會……”沙啞的訕笑中,它從口器怪物的鉤子上滑落,那團破敗不堪的黑色氣球,朝著一個固定的形狀改變,最終重新變回露西達的人類形象。
“咱們之間并沒有不可調解的矛盾,我們只是為求自保,”她的語調也重新如同夢囈一般,“你殺不死我們,我們也拿你沒辦法。咱們不妨各退一步如何?”
見喬木不說話,對方皺了皺眉頭,繼續(xù)釋放善意:“你之前不是問我們替換了誰嗎?其實你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?”
“和你降臨這個項目的三人中,馮賢是一個月前才成為調查員的,”她又指了指旁邊的石帥,“他則成了我們的俘虜,那就只剩下一個了?!?
喬木的表弟,王子豪。
答案揭曉了,可喬木卻依然沒什么反應,既不憤怒,也不悲傷,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緊要一般。
他的表現(xiàn),讓露西達心中更沒譜了。她甚至懷疑,這個喬木真的在意自己弟弟的死活嗎?
但她只能硬著頭皮按照既定思路說下去:“我們之前是故意誤導你,讓你懷疑石帥的。你沒有提防自己的表弟,現(xiàn)在馮賢應該已經落在他手上了。
“一次項目同時損失三名學院學生,即使是你也無法承擔這個責任吧?”
她開出了自己的價碼:“我們不妨就此和解,用石帥和馮賢交換我們的身體,然后分道揚鑣。
“回到現(xiàn)實中,我們誰都不提此事。畢竟我們是跟著你偷渡到現(xiàn)實世界的,如果我們的身份被揭穿,你也不會有好結果的。所以在這件事上,咱們其實有著一致的立場。”
喬木不得不承認,對方說得很有道理:他承擔不起一次折損三名學院學生的代價。
一旦被扣上這個屎盆子,以高管聯(lián)席會那群人的尿性,再加上不懷好意的孫慶書,他這輩子也別想調任總部了,只能一直靠違規(guī)手段挖掘真相。
此刻雙方相互牽制、投鼠忌器。眼下他最好的選擇,或者說唯一的選擇,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,回到現(xiàn)實中再考慮是重新開戰(zhàn)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。
不過……
喬木的視線落在滿臉鼻涕眼淚的石帥身上。
“石帥,你怕死嗎?”
聽到這個問題,石帥愣住了,那兩個無形者也愣住了。直到他又問了一遍,這小子才反應過來。
石帥被這問題背后的潛臺詞嚇得臉色慘白,連連哀求:“喬哥,我不想死??!我才剛18,我還沒享受過人生呢……”
對方停頓一下,又繼續(xù)祈求:“我是獨生子,我爸我媽就我這么一個孩子,我要是死了,他們下半輩子要怎么辦?。课液屯踝雍朗呛酶鐐儍喊?,你不能……”
石帥說著說著就抽噎地說不下去了,顯然是真的被嚇到了。
不僅是他,露西達明顯也有些驚疑不定:“喬木,你真的打算和我們魚死網破?我警告你,我們的手段超出你的想象,就算贏不了你,拉著你墊背也不成問題!”
“別緊張,魚死網破什么的不至于,我只是想最后確認一件事,”喬木毫無誠意地出安撫了一句,又問石帥,“為了活下去,你愿意付出什么?”
這個問題把石帥問住了。
為了活下去,他愿意付出什么?
當然是一切?。?
可他總覺得這個問題不該這么回答。
也許該說“我什么都不想付出,就想活下去”?似乎也不對……
糾結之間,喬木卻直接點頭:“我明白了?!?
明白了?明白什么了?石帥下意識想反問,還沒開口,喬木的身體微微一動,瞬間就出現(xiàn)在口器怪物面前,舉著刀朝著對方的頭顱直直劈了下去!
口器怪物的反應慢了一拍,可一旁露西達的反應并不比喬木慢,手中的騎士劍從一個極其叫鉆的角度刺向他的視線死角。
喬木卻完全不加理會,只是微微調整站姿,避開要害部位,在口器怪物發(fā)動能力逃跑之前,一刀砍了下去。
靈魂之刃直接沒入口器怪物體內,毫無阻礙地一路向下。
被嚇了一跳的口器怪物此時才反應過來,它只有在攻擊別人的瞬間,才會被攻擊到。
對方疏忽了?忘了這一點?
感知著露西達的利刃成功刺入喬木體內,口器怪物感到一陣狂喜。
成了!
可喬木的反應卻出乎它的意料。明明一擊失敗,卻并不后退,反而繼續(xù)這毫無意義的攻擊。就仿佛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它,而是……
口器怪物還沒反應過來,被露西達的騎士劍刺中的喬木,輕輕一步,已經重新拉開了距離。
一條手臂摔落在地上,鮮血噴涌之中,石帥抱著自己齊肩的傷口,發(fā)出聲嘶力竭的慘叫。
那慘叫甚至把兩個無形者都嚇到了。
再看石帥,一道平滑的傷口,從脖側一直到腋下,將他整條左臂連帶左肩完完全全削了下去,甚至還砍斷了幾根肋骨,隱約能看到里面的器官。
石帥凄慘的哀嚎聲中,還夾雜著喬木的聲音:“你是靈魂,不會流血,更不會失血性休克或大出血死亡。別被自己的潛意識騙了?!?
那聲音冷靜無比,絲毫沒有暴起傷害無辜的愧疚。
本就被石帥傷勢嚇了一跳的兩個無形者,此時聽到這話,更是心中一沉。
此時此刻,它們終于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了。
這個喬木,根本就是個讓人無法捉摸的瘋子!它們干嘛要和這個瘋子過不去?干嘛不一開始就躲得遠遠的?
可它們又怎么會知道這家伙那平易近人的偽裝之下,是這么一副面孔?現(xiàn)在說什么都晚了。
斷臂的恐懼遠超之前的窒息,這一次石帥用了許久,才徹底從內心深處接受自己不會流血更不會死的真相,肩膀處不斷噴涌的鮮血,瞬間就消失了。
噴灑了滿地的血液卻還在。
看著對面神色如常的喬木,臉色煞白的石帥想要說些什么,嘴巴囁嚅了幾下,最終也沒有發(fā)出聲音。
喬木卻繼續(xù)說道:“靈魂狀態(tài)下你自然不會流血而死,但我剛才砍你,用的是靈魂之刃?!?
他揮了揮手中泛著金光的唐刀:“公司沒有治療靈魂的手段,我現(xiàn)在也做不到,你的左臂徹底廢了?!?
不等石帥反應過來,他又看向露西達,臉上也露出了冷酷的神色:“現(xiàn)在他是個廢人了,公司不會對一個殘疾人寄予厚望,學院也不會重點栽培。
“我確實承受不了害死三名學院學生的代價,但害死一個的代價,我能承受。”
對面三人徹底被他這番話鎮(zhèn)住了。
“王子豪是被你們害死的,石帥……”喬木看了眼對方,又平靜地說,“嚴格來說,從他成為殘疾人的那一刻起,他就不配享受學院學生的特權待遇了,死了也無妨?!?
“我只會害死馮賢,但他的命本來也是我給的,這次就當是我收回了?!?
喬木冷酷而平靜地注視著露西達:“現(xiàn)在,怎么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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