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后,他下意識回頭,立刻就被嚇了一跳。
身后那近百名“同僚”,都在死死盯著他。
有人鄙夷,有人面無表情,但更多的還是期待。
大多數(shù)人,都期待著他去替他們“趟路”,想看看他是什么下場。
他本能地想要退回去,卻無論如何都邁不出步子。
就在漫長全場沉默之后,他終于下定決心,悶著頭大步走了出去。
“我懺悔!”一走出人群,他就雙腿一軟,直接跪倒在地,并大聲喊道,“我錯了,我不該被他們蠱惑,參加這場卑劣的叛亂!”
“我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懺悔,為我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!也請求長官的仁慈與寬恕!”
人群中發(fā)出一片嘈雜的嗤笑。
無論是之前不忍他們被處決的,還是恨他們恨得牙癢癢的,亦或是單純冷眼旁觀的,都為他的發(fā)感到不齒。
他對此毫無反應(yīng),只是一臉哀求地望著站在高臺上的邵仲偉。他很清楚,這個男人,才有權(quán)力決定他的生死。
幸運的是,邵仲偉點了點頭,露出了滿意的神色。
“很好,我愿意相信你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懺悔。所以,我也愿意兌現(xiàn)我的承諾,赦免你參與叛亂的罪行?!?
這位少校指著對方身旁的人群:“你可以回到屬于你的位置了。”
所有人愕然相視,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直接赦免對方了。
他們本以為,所謂的“赦免”,不過是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罷了。
沒想到一場叛亂下來,活罪免了!
叛亂者也面面相覷。這場混戰(zhàn)中,雖然他們傷亡極大,死了僅五十人,可對方也被他們干掉了小二十人。
他們根本沒想過能安全過關(guān),但現(xiàn)在……
但無論如何,求生的欲望都占據(jù)了上風(fēng)。
有了第一個作為表率,很快其他人就紛紛跟進。
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跑出來,有樣學(xué)樣地跪地懺悔,被包圍的人也越來越少。
邵仲偉也真的沒有為難任何人,真的直接赦免了所有懺悔者。
直到最后,只剩下不到十人站在包圍圈中,沒有動彈,反而冷眼看著他。
他平靜地問:“即便如此,你們也不愿意懺悔嗎?”
包括上校在內(nèi)的九人沒有任何反應(yīng),仿佛聽不到他的話。
人群之中,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。
終于,又有人高喊道:“處死他們!”
這一次,幾乎沒有任何停頓,就有人高聲附和。
與上一次不同,很快,附和聲就響徹大半個營地。
畢竟之前有七十多人,現(xiàn)在卻只有九人,還是哪怕道個歉就能活命也不愿意的死硬分子。
只為了自己的權(quán)力地位考慮,絲毫不顧其他人的死活,在談判這種關(guān)鍵時刻發(fā)動叛亂,還死鴨子嘴硬不認錯。
既然如此,那就去死吧!
越來越多的人,都將這段時間以來積攢的恐懼與怒火,一股腦地發(fā)泄在這九人身上。
就連不少剛剛改換門庭的叛變者,都在氣氛的帶動下,加入了呼喊的隊列。
邵仲偉再次舉起雙手,向下按壓,漸漸的,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小,直至消失。
“這就是人民的呼聲,”邵仲偉朗聲道,“你們九人,還有什么要說的嗎?”
九人之中有人眼神飄忽,也有人欲又止。但最終,他們都堅定了態(tài)度,不再開口。
上校知道,這八名陪著他的戰(zhàn)士,除了三位從第一天就追隨他的士兵外,其他五人都有至親死在環(huán)??植婪肿又?。
這八人,也是他策劃這次起義時,第一時間就挑中的人。
他終究不是獨自一人上路啊……
他露出了滿足的笑容,對著那個恐怖分子喊道:“別再假惺惺的了,既然已經(jīng)收買到人心了,那就給我們一個痛快吧!”
邵仲偉注視了對方片刻,點了點頭:“那就如你們所愿……”
“少校!”一聲高呼,打斷了對方即將下達的處決命令。
喬木推開人群,大步走了出來。
他身后的拘束帶,緊張地想要拉住他,在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被許多人注意到后,觸電般地松手,連連往后躲。
喬木走到場地中央,瞥了一眼愕然而驚訝地上校,就直接扭過頭對邵仲偉高聲道:
“我想請問,拯救地球軍,是恐怖組織嗎?”
此話一出,人群中的聲音一滯,緊接著,就傳出幾聲憤怒的抗議。
仿佛他們也是拯救地球軍的成員一般。
“當(dāng)然不是,”邵仲偉朗聲道,“我們是義軍,絕非什么恐怖分子。我們義拯救地球和人類為己任,而不是為了傷害、報復(fù)任何人?!?
喬木點了點頭:“既然不是恐怖組織,那你們也會遵守最基本的國際公約與人權(quán)共識,尤其是關(guān)于處死戰(zhàn)俘的部分,對吧?”
邵仲偉沉默片刻,搖頭反駁:“他們已經(jīng)接受審判了,現(xiàn)在的他們,不是戰(zhàn)俘,而是被判處死刑的罪犯?!?
“誰?誰審判了他們?站出來!”他厲聲質(zhì)問,“是以哪國法律為基礎(chǔ)進行的審判?說出來!”
“還是說,今天在場的所有人,都打算放棄國籍,放棄在rda的工作崗位,以全新的身份,在這顆星球組建一個新的國家?如果是那樣,那就行刑吧?!?
沒有人敢說話。
這個質(zhì)問喚醒了他們,讓他們意識到,雖然這里距離地球足足四光年之遠,雖然這里沒有國家,沒有警察,沒有法庭,雖然他們正陷入一場戰(zhàn)爭泥沼中。
但歸根結(jié)底、追本溯源,他們只是在為一家公司打工賺錢,只是在出差、出一次以12年計的長差而已……
“都冷靜了的話,我就再問一次,”等待片刻,喬木高聲質(zhì)問,“要求判處這九人死刑的,舉手!”
數(shù)千人組成的人海之中,沒有一個舉手的。
如果讓他們喊出來,他們說不定真的敢。但舉手?他們就退縮了。
喬木的嘴角勾出一絲冷笑,仰著頭堅定地看向邵仲偉:“少校閣下,這一次怎么說?”
邵仲偉板著臉,做出努力壓抑憤怒的表情。
許久,他才冷冷開口:“既然如此,那之前宣布的死刑作廢。改為驅(qū)逐。”
不給喬木插嘴地機會,對方直接下令:“給這九人準備一些食物和防毒面具,半小時內(nèi),將他們逐出地獄之門礦區(qū)范圍!”
說完,他轉(zhuǎn)身就下了高臺,擺明了是不給喬木繼續(xù)爭辯的機會。
喬木面無表情地盯著對方的背影看了片刻,才轉(zhuǎn)身。
與上校四目相對,對方也朝他露出了近一個月來的首次微笑。
“謝謝?!睂Ψ匠h首。
他沒說什么,只是朝對方敬了個禮,就離開了。
拘束帶這才從人群中鉆出來,跟上他。
“你剛才嚇死我了!”對方壓低聲音,心有余悸道,“萬一惹怒了那群恐怖分子,把你也驅(qū)逐了怎么辦?”
“我提前藏了不少防毒面具,夠堅持一個月的。”直到兩人走進大樓中,四周沒了其他人,喬木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解釋。
“你這也算是改變劇情了吧?”對方拍了拍心口,松了口氣,“你的集體無意識應(yīng)激應(yīng)該很不好看了吧?”
這家伙,應(yīng)該能消停一陣子了吧?別再搞事情了,咱們還是去接觸一下那群納美人吧……
不過這番心里話,對方并沒說出口。
喬木有些無語:這家伙,直到現(xiàn)在還認為這伙叛軍是劇情人物。
兩百多人,一水兒的中國人,就一點都不起疑嗎?就算猜不到真相,也該覺得這其中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貓膩吧?
難道是他自己想多了?
二十分鐘后,地獄之門的營地大門,在上校九人身后緩緩關(guān)閉,但空中的三架機槍無人機卻依舊死死盯著他們,確保他們不會在礦區(qū)中找個地方躲藏。
上?;仡^看了看這座自己待了足足十二年的營地,沒說什么,只是做了個出發(fā)的手勢。
九人頭也不回地向遠處的森林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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