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語氣平淡，但話中的意味卻深長。

吳先生立刻心領(lǐng)神會：“相爺是想…從他們年輕一輩的矛盾入手？張瑄貪財好色，獨孤勇驕橫跋扈，本就是甘州城里的對頭?！?

“若能巧妙挑撥，讓他們斗得更兇，甚至牽扯到張瓚和李舍兩人身上…”

“不錯?！睏顜r頷首，“水渾了，才好摸魚。我便安排我的侄兒楊翊去跑一趟。”

這是一招看似溫和，實則狠辣的離間之計。

“那劍南道那邊？”

“崔昊年事已高，性子求穩(wěn)。但他手下那個王建，正值壯年，手握重兵，豈會甘愿久居人下？”

楊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，“讓我們的人，找機(jī)會接觸王建，不必許諾什么，只需讓他知道，只要他效忠我們大奉，官職任他挑?！?

“另外，再派人去散布一些關(guān)于崔昊身體欠佳、準(zhǔn)備讓其子接位的‘消息’，傳到王建耳中?！?

吳先生微微吸了口涼氣，相爺這是要在劍南也埋下不安的種子。

一旦王建野心被挑起，劍南道內(nèi)部必生動蕩，屆時西京只需出少量兵馬，便能傳檄而定。

“還有，”楊巖補(bǔ)充道，聲音壓得更低，“加強(qiáng)對西京本身，以及周邊關(guān)隘的掌控。”

“特別是我們從夏州帶來的老底子，要牢牢握在手里。糧草、軍械的儲備，也要暗中加強(qiáng)。李虎那孩子…”

他提到李金剛的侄子，“陛下讓他跟著我歷練，你多帶帶他，讓他接觸軍務(wù)，但要把握好分寸，他畢竟是陛下的人。”

吳先生鄭重點頭：“明白，相爺是未雨綢繆！”

楊巖揮了揮手，吳先生躬身退下，帶著那封密信，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。

書房內(nèi)再次恢復(fù)安靜，只剩下炭火偶爾的噼啪聲。

楊巖靠在椅背上，閉上雙眼，手指揉著太陽穴。

這些權(quán)謀算計，非他所愿。

為了他的大舅哥李金剛的千秋霸業(yè)，身居丞相之位，他別無選擇。

他仿佛能看到，一張無形的大網(wǎng)正以他的書房為中心，向西京之外緩緩蔓延，纏向隴右，繞向劍南。

他知道，自己所做的這一切，短期內(nèi)或許看不到成效，甚至可能引火燒身。

但他更知道，北方的趙暮云絕不會坐等李金剛平定南方。

那個年輕人，就像一頭蟄伏在朔州風(fēng)雪中的猛虎，悄悄強(qiáng)大自己，隨時可能露出獠牙。

而他楊巖，必須在那一天到來之前，為大奉，也為自己的身家性命，盡可能多地積攢籌碼，穩(wěn)固后方，確保西京的安全。

“趙暮云…但愿你崛起的速度，能慢一些…”

楊巖望著跳動的燭火，喃喃低語。

這盤棋，他落子謹(jǐn)慎，步步為營，賭的是時間，是未來那不可知的變局。

而他與趙暮云，這兩位未曾謀面的對手，已然在針對隴右這個遠(yuǎn)離中原的地理單元，隔空對弈起來。

夜色深沉，西京的燈火在寒風(fēng)中明滅不定，如同這亂世中，每一個野心與憂慮交織的靈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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