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錦濤沒有多,只是點頭,示意助手開始使用方案a的藥物治療。
幾乎在同一時間,在走廊另一頭的醫(yī)生休息室(已被臨時改為隔離病房),年輕的住院醫(yī)生路易斯的情況要糟糕得多。他高熱不退,咳嗽劇烈得像是要把肺咳出來,胸口憋悶的感覺讓他充滿了瀕死的恐懼。
面對陳錦濤同樣的問題,路易斯反應激烈,盡管這消耗了他所剩無幾的力氣。
“祝福?玄學?”
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些話,帶著醫(yī)學博士的驕傲和被病痛折磨的煩躁,“陳醫(yī)生,我們是醫(yī)生!我們信奉的是細菌學、病理學!那種裝神弄鬼的東西,是對我們職業(yè)的侮辱!我絕不同意!”
陳錦濤平靜地記錄下他的拒絕,然后開始了方案a的治療。
死亡,如同一位不請自來的冷酷訪客,終于敲響了圣安娜醫(yī)院隔離副樓的門。
第一個倒下的是迭戈伯爵。
這位固執(zhí)的老派貴族,至死都堅守著他的偏見。
當護士在清晨發(fā)現(xiàn)他時,他已經(jīng)在那間條件優(yōu)越的單人病房里變得冰冷僵硬。
他雙目圓睜,臉上凝固著驚恐與某種不甘,手指深深掐入床單,仿佛在最后一刻仍在與那無形的敵人搏斗。
濃烈的酒精味也掩蓋不住生命消逝后特有的氣息。
方案a,并沒能挽救他的生命。
當覆蓋著白布的擔架車被兩名戴著厚口罩、眼神回避的勤雜工推著,沉重地碾過走廊油氈布時,一種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。
咳嗽聲似乎都停滯了一瞬。
那位曾經(jīng)矜持的財政副大臣夫人,此刻正發(fā)著高燒,她透過門縫看到了那移動的白布,聽到了車輪滾動的沉悶聲響。
她猛地用手捂住嘴,劇烈地咳嗽起來,身體因恐懼而顫抖。
在另一個房間,那位病情稍輕、曾經(jīng)過反復掙扎的年輕子爵,臉色煞白地靠在床頭,喃喃自語:“上帝啊迭戈伯爵他……”
他無比慶幸自己昨天在那份同意書上簽了字,盡管當時還帶著一絲羞恥感,此刻卻感覺那薄薄的紙張仿佛成了護身符。
死亡的現(xiàn)實,比任何語都具有更強的說服力。
它碾碎了矜持,動搖了根深蒂固的偏見,將祝福從一個荒誕的選項,變成了許多人眼中可能的救命稻草。
然而,悲劇并未止步。
下午,那位最早被送入這里、病情一度穩(wěn)定的港口稅務官貝納多,病情突然反復。
或許是并發(fā)了更嚴重的細菌感染,或許是身體在長時間的消耗后終于崩潰,他的肺部功能急劇惡化。
盡管醫(yī)護人員全力搶救,使用了方案a的所有手段,甚至在他意識模糊、無法明確表態(tài)的情況下,嘗試進行了祝福儀式,但似乎為時已晚。
黃昏時分,貝納多的心臟在監(jiān)測儀上拉成了一條絕望的直線。
第二具覆蓋著白布的尸體被推了出去。
一天之內(nèi),兩人死亡。
恐慌不再是無形的情緒,它開始實質(zhì)化。
家屬的質(zhì)問、某些病人絕望的哭嚎、醫(yī)護人員超負荷運轉(zhuǎn)下的麻木與無力感,讓隔離副樓仿佛成了一個被死亡標記的囚籠。
陳錦濤站在略顯空蕩的醫(yī)生休息室里,看著記錄本上兩個被劃掉的名字,手指用力得有些發(fā)白。
他知道,隨著死亡案例的出現(xiàn),標志著“黑夜”真正開始。
死亡,剛剛開始!
夜色再次降臨,籠罩著圣安娜醫(yī)院。
后院的燈火比以往更加明亮,卻驅(qū)不散那已然彌漫開來的、冰冷的死亡氣息。
所有人都明白,記錄本上的下一個名字,可能會是任何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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